淡淡的薄荷味儿掩盖住了周围垃圾的味道，祝枫将脸上的一切神色都遮掩住了，平静道：“你好，有事吗？”
对方声音有些含糊，似乎塞了什么东西进嘴里，同时薄荷的味道变重，光闻着都辣人：“……嗯，有事。”
心里一紧，祝枫脑内把自己这几年做的坏事全捋了一遍，寻思每个计划都挺周到的，应该不会出现被人寻仇的场面。
想归想，她神态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语气里还带上几分无辜：“认错人了吧？我可是很乖很老实的良民。”
“我有去你在的那场噩梦里。”
说完巫木迟疑了片刻，干巴巴补充，“还被你打了。”
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祝枫下意识以为这人是在没话找话开玩笑，但瞬间想起什么，抬头：“你是噩梦里的那棵树？”
在和小雪去到公园时，祝枫有感觉到树爆发出一股生命力，还问俞一顷有没有外来者进入噩梦……
原来还真有外来者，能力应该比俞一顷他们强，将自己藏得很好没被发觉。
知道她为何而来，祝枫倒是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不是寻仇就好，误入噩梦她是受害者，也没在噩梦里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敲一拳树这种小事明显只是对方的话头……吧？
想到这里，祝枫内心突然有点不确定了。
万一遇上个变态，就因为被捶了一拳头千里追杀别人，好像也有可能？
——毕竟自己也是个这么记仇的变态。
好在对面的烟嗓姐姐真的只是为了让她想起而提这么一嘴，不再纠结被揍的事情，说出自己真实来意：“我想抢在源之前找到你。”
听出她没有恶意，而且大概率不是源的人，祝枫稍微放松了些：“源？之前就听他们提过，这到底是什么？”
“是你遇见的两位梳理师所在的组织。”
想到被强行拆除的噩梦，以及被困在噩梦里反复倒带的两个不靠谱梳理师，祝枫吐槽：“哦，那感觉有点弱啊。”
女人沉默了会儿，可能是真的社恐，怕祝枫继续追问，简单直白道：“我的全息账号也叫[巫木]，之后希望你能通过一下好友请求，到时候细聊。”
对方似乎笃定现在一穷二白、连全息眼镜都没有的祝枫未来能有账号，随意说完后，不管祝枫怎么想，径直绕过她离开。
浓烈的薄荷味伴随着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祝枫咽下嘴里一百个问题，闭眼倾听了一会儿。
确定周围没有人声后，仗着这里没有监视器，她直接脱下外套，小心隔着布摸索着，把之前垃圾箱上圆咕隆咚的东西包好后起身离开。
虽然麻烦，但这个破解版脑机还得带回去，不然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噩梦。
绕着回到廉租房侧边，祝枫翻过一堆垃圾，在一楼属于自己的窗框上轻轻敲了四下。
敲窗框的声音很沉闷，也不容易被捕捉到。
不过屋内的人很快反应过来，窗户无声打开，能让祝枫从中挤进去。
“祝姐姐，没出意外吧，你快坐下休息会儿！”
一双温暖的小手牵着她，将眼前一片漆黑的祝枫引到放着软垫的椅子上，接着小心塞过去一杯温热的水。
祝枫先将自己包裹好的脑机扔到角落里，叮嘱她们别动那东西后，这才坐了下来。
冰凉的手指触碰上温热的杯子，这种安定的感觉让她长舒口气，接着振作精神问道：“你们这边呢，完全按照计划行事了吧？”
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像是抱团取暖的小兽，紧紧挨在祝枫身边，等待的时候有多紧张，现在主心骨回来时便有多安心。
性格跳脱的一个语气里带上了开心，兴致勃勃对祝枫报告道：“祝姐姐放心，我们完全按照姐姐说的，刚开始假装在房间里庆祝，声音很大让隔壁人找过来了，也让他看见伪装成姐姐的我，制造了你的不在场证据！”
“很好，大家都很棒。”
祝枫满意地拍拍她们，“我这边也挺顺利的，时间不早了，快睡吧。”
闻言小姑娘们放松下来，挨个开始打起呵欠，拉着祝枫打横在床上倒成一排。
祝枫精神上一点也不困，但不知道是强拆噩梦被弹出的后遗症，还是刚刚被巫木给惊的，现在她脑袋里的晕眩感越发严重，只得皱眉放空思绪，逼着自己快点睡觉。
但这觉睡得也极其不安稳，好几次祝枫都被猛然惊醒，脑中闪过小雪母亲的双眼，以及画板上还没涂完色的卡通太阳。
不过现实世界的她睁眼永远是一片虚无，甚至这片虚无第一次让祝枫觉得安心——至少知道自己没再被困在全息网络中了。
就这么睡睡醒醒，等感觉到身边人都坐起来活动后，祝枫这才抓抓头发，顶着眩晕感没散多少的脑袋龇牙咧嘴：“早啊。”
“早安祝姐姐！”
小孩们活力十足，穿梭在廉租房里，忙碌着洗脸刷牙。
接着听到啪嗒一声，其中一个孩子将廉租房自配备的光幕投影打开了，似乎是因为昨晚做了大事，有些心虚想看自己变成法制咖没。
祝枫平日靠听新闻来获得情报，所以光幕一打开，就是后巷的新闻播报栏目，顶着头白发的俊秀主持人拿着新闻稿，毫无感情地朗读着。
“讲真话说实情，欢迎各位来到[后巷挖掘者]频道，今天也是凑合过的一天。”
“现在你们最感兴趣的，大概就是昨天一号巷的事情了吧，没错，又是涉黑组织内斗，让我看看有什么是说了不会被报复的。”
一阵稀里哗啦整理东西的声音过去后，主持才继续吊儿郎当开口：“很好，我们节目组基本都被收买了，所以说不了太多。那让我们转变思路，来报道一下造成了哪些损失吧。”
“这次的内斗造成了三死七伤，要我说，想在后巷凑齐十个愿意在半夜出门的人还挺难的，发生这事后就更难了。”
屋里的小孩都露出一副庆幸表情，担心地看了眼靠在床上默默听着的祝枫，内心感叹着祝姐姐还好昨天没去一号巷。
“接下来说点能说的，除了一号巷，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三号巷12号也发生了挺不得了的事情。”
12号正是昨天祝枫目标所在的住所，屋子中所有人瞬间警惕了起来，小孩们紧张看着光幕，很怕里面出现她们其中任何人的脸。
“我们可恶的、专门收保护费的遭人恨先生惨死于自己家中，真是废物到让人同情，毕竟死的时候居然连自己攒的钱都没用完——~”
祝枫一瞬间坐直了身子，脑子里循环刚刚听到的词。
死了？
其他小姑娘也都愣住了，因为在原定计划里，为了不把事情闹得太大，完成切割手术后，祝枫就启动了延时报警装置，会有医疗人员前去救援，在科技这么发达的当下，不至于掉块肉就死人。
屋里的众人不敢说话，而光幕里的主持人用兴奋的声音介绍完死者的“精彩生平”后，又说起了对方的死状。
“死者死亡时身上缺少了部分不可拆卸的零部件，死因是插在喉咙口的小刀，因检测出吃了安眠类药物，所以是在沉睡中被小刀一击致命，估计感受不到什么痛苦——哎，我也希望我能睡着睡着就死了，多方便。”
听到这里，祝枫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刀？什么小刀？”
光幕上有投射画面，一个小女孩立刻向祝枫转述：“是一把像鹿角的弯曲全红小刀。”
不等女孩继续形容，主持人就接着说了：“通过这个作案凶器去看，肯定是[食狼鹿]帮派下的手了，不知道这老东西怎么惹到了那疯癫组织，这下死了也没人在意。”
所以除了自己，这人还惹上了涉黑组织的人，甚至被组织给解决了？不过按照那家伙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个性，怎么有胆量得罪涉黑人员？
放弃去琢磨那狗东西的心思，祝枫最终把此事归咎于对方蠢到踢了真铁板后，站起身摸索到卫生间去洗漱。
知道了下手杀人的另有其人后，几个女孩也松了口气，继续张罗起给祝姐姐做早饭。
当然，几个身上没钱的小孩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简单吃完面包片后，祝枫就开始赶人。
“行了快走吧，接下来大家至少一个月内别深入联系。之前联系用的纸条记得销毁，问为什么聚会就说是因为毕业分道扬镳，昨晚是你们送学长我的最后一次狂欢，知道了吗？”
这话听上去无情，但众人都明白是保护自己的方法，纷纷出声乖巧答应。
想了想昨天的经历，祝枫再次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人来问我昨晚的状况，你们就说我庆祝完后喝了点酒直接睡觉去了。”
“好的学长！”
“等稳定后我会来找你们的，到时候我就有钱了，带着你们一起去治病。”
就在祝枫笑着想要最后一次拍拍她们脑袋时，她那薄薄的门板突然被人敲响。
不紧不慢的三声，不同于后巷里人们粗暴的生活态度，彰显了来人的良好教养。
“您好，请问有人吗，我有事想找祝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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