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接连做了小半个月，才做成四个香囊，三格格听说做好了，忙叫来看看，等一瞧见那几个香囊，顿时爱不释手，手里头的书都放下了，拿起一个香囊仔细摸，仔细瞧：“做的这么好，窈窕，我都舍不得给我哥子了。”
窈窕笑道：“格格要是喜欢，回头奴才再给您做您喜欢的就是，这有什么难的。”
三格格一想也是，拍手道：“行吧，那咱们赶紧去送给我皇帝哥子，他要是喜欢，回头肯定大赏你一笔，也算不辜负你这程子没日没夜的琢磨怎么做好这几个香囊。”
她说的随意，窈窕却不禁脸上一红。
原本她费心做不过是想报答皇帝的恩情，听三格格这么一说，倒像是有私情似的。
方红不着痕迹地瞥了窈窕一眼。
皇帝这程子才用完早膳，正在乾清宫前面散步消食，三格格跟窈窕一来，李元福还没来得及提醒，皇帝就瞧见来人了，站住脚步，手背在身后。
三格格忙拉着窈窕跑过去，扬了下帕子：“给哥请安，哥您吉祥，您这是在散步不是？”
皇帝听得她连珠炮似的话，没好气白了她一眼，“不，朕在这儿练骑射呢。”
三格格愣了下，啊了一声，四周瞧瞧，“练骑射，那怎么没瞧见箭垛子?”
窈窕低声提醒：“格格，皇上跟您说笑呢。”
三格格这才回过神，拍了下脑袋，跺脚不满：“哥，您这是损我不是。”
皇帝看了窈窕一眼，又看三格格，“不容易，可算明白了，行了，跟朕进里面说话吧。”
三格格哼了一声，噘嘴带着人进里面去。
皇帝进了西暖阁，吩咐人把冰桶挪到明间去，又叫人去沏菊花枸杞茶来，窈窕在旁瞧着，皇帝这人对格格是真不错，虽然嘴巴坏了些，却细心得很。
“哥，前阵子您要的香囊，窈窕已经做好了，您瞧瞧，哪里不合适？”三格格落了座，背靠着松青色引枕，双脚踩在脚踏上，脸上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神色。
窈窕会意，捧着匣子上前。
她本想李总管会接过手去让万岁爷过目，却不想李元福努了努嘴，示意她走上去。
窈窕愣了下，还没等反应过来，皇帝已经看向她，窈窕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屈着膝，打开匣子。
乌木匣子里用黄绸衬得底，上面摆了一溜四个香囊，不但颜色不同，就是上面的纹路也各有特色：“万岁爷请过目。”
“嗯。”
皇帝答应一声，抬手随手拿了一个，那双骨节分明带着扳指的手，在窈窕跟前一晃而过。
“这香囊上怎么还绣了个渔夫？”皇帝手里捏着香囊，饶有趣味地问道。
窈窕忙解释道：“回万岁爷的话，奴才是取春夏秋冬四时竹林之景，您手里的这个乃是秋日渔夫钓鱼归来，满载而归，取个吉祥的好意头，只盼着天下英雄能如鱼一般尽入万岁爷彀中。”
“哎呦，窈窕姑娘真是心思灵巧又博学，竟连唐太宗的这典故都知道。”李元福觑着皇帝脸色，奉承地夸了一句。
三格格惊喜道：“原来还有这个典故，窈窕，你可真是有心了，哥，您说说您满不满意！”
皇帝放下香囊，笑道：“朕几时说过不满意，这几个做的确实不错。”
“那您可得好好嘉奖窈窕，”三格格立刻为窈窕邀功：“这些日子，为了做您这几个香囊，她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呢，都累瘦了一圈。”
“好，好。”
皇帝点点头，目光看向窈窕，丹凤眼里带出一丝欣赏，包衣女子多半都不曾读过书，能认得几个字已经难得，这个宫女倒是跟旁人不同：“你想要什么赏赐？”
三格格忙冲窈窕挤眉弄眼，示意窈窕千万不要客气。
方红、琳儿等人心思复杂，不无羡慕嫉妒。
窈窕垂着眼，日光透过窗棂，照的她那张脸如白瓷般剔透无瑕，就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奴才什么都不要，能为皇上效力，为格格效力，就是奴才的福气。”
三格格无奈惋惜地扁扁嘴。
皇帝却笑了一声，“倒是个忠心的，不过皇帝不差饿兵，这么着，格格说你累瘦了，朕就赏你半桌果盒吧。”
“谢万岁爷隆恩。”
窈窕屈膝谢了恩。
皇帝这里事务忙，三格格坐了一会儿，吃了几口茶就告辞了，回了北三所的时候，三格格还不无惋惜，“窈窕，你真是太老实了，我哥什么没有，你但凡要些好的赏赐，回头出宫了也一辈子不用愁了。”
窈窕笑道：“格格，奴才也没做什么值得嘉奖的事，做针线活不过分内之事，何况，奴才有您照拂，将来出宫了也不怕。”
这话说的三格格脸上止不住露出笑容。
三格格道：“这倒是，我也不是小气的，等你将来出宫，我给你备一份厚厚的陪嫁！”
皇帝赏赐的果盒乃是奶/子房专门制作的，半桌就是两盒,一盒里头有十六样点心，奶品中有奶卷、奶饽饽、奶乌他、奶酪、炸酥螺、小炸食，豆类有枣泥、核桃泥馅的豌豆黄、绿豆黄、黄豆卷、芸豆糕，【1】除此之外，蜜饯坚果也在其中。
这等吃食，别说奴才，就是宫里头主子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窈窕分了一些给方红、豆仁她们，又特地挑选了几道点心，分两个盒子装，下午等格格歇晌午，才提着去针线局。
许姑姑见到窈窕来了，脸上笑容比以往热情不少，瞧见她手里还带着点心，更是道：“哎呀，何必还带点心来，你人来我们就高兴了。”
“姑姑别跟我见外，今儿个不是万岁爷赏了我半桌果盒吗，我寻思这么些好东西，便是我甩开膀子吃也吃不完，所以挑了几样来孝敬您。”
窈窕说着，将手里黄梨木团香提盒放在桌上，取出四道点心来。
许姑姑瞧见点心精致小巧，脸上笑容越发真切，“好，好，真是有心的，我早就看得出你是个念旧情的。”
她笑着冲另外一个食盒努努嘴：“那个是给霜叶的吧，赶紧去，她人在你们先前那屋里呢。”
“那我就过去了，回头再来跟您说话。”
窈窕笑着说道，跟许姑姑蹲了个福，提起食盒往后面去了。
进了他坦，窈窕还没喊一声，就瞧见青萍、红秀等人都在屋里，她笑容收敛，淡淡道：“大家都在啊，霜叶，我来找你了。”
她朝霜叶走过去。
霜叶在炕桌上描花样子，瞧见她来，喜得把手里的笔丢下，一屁股站起身来，“窈窕，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心来，皇上今儿个赏了我果盒，我挑了几道点心，也不知你爱不爱吃。”窈窕从从容容说道。
霜叶故意瞥了桌子旁做活的青萍她们，高声道：“那我肯定爱吃，皇上赏的可是好东西，你可真是越发有出息了，我这个做姐妹的，看着都为你高兴。”
青萍面容扭曲，瞥了眼窈窕手里的食盒，眼红气恼，活也坐不下了，直接甩下东西，大阔步走出去，红秀等人连忙跟上。
等脚步声远去，估计人都走远了，窈窕这才笑道：“你啊你，真是德行。”
霜叶嘻嘻笑道：“什么德行不德行，咱们难得体面一回，还能不挣回口气，窈窕，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窈窕把点心拿出来，道：“是奶糕、奶饼跟芸豆卷，旁的倒是罢了，这奶饼却是难得，我听人说是蒙古部族朝贡的贡品，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肯定喜欢。”
霜叶喜得不行，忙道：“你且做着，我去跟人借点茶叶，咱们沏一壶高碎。”
所谓高碎，就是茉莉花茶中比较差的，这种茶叶在宫里头也是条件很差的小宫女才喝，像窈窕跟霜叶进宫好几年的，其实也能被称为姑姑，每个月也有几两月钱，怎么也不至于喝这种茶。
窈窕心里纳闷，但脸色不显，陪着霜叶吃茶。
霜叶问起先前的事，还懊悔不已，“那日偏生我不在，得亏是你福大命大，不然真出什么事，我这可怎么见你。”
“这怎么能怪你。”窈窕摇头道：“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倒是她们，如今你跟她们处得还行吗？”
霜叶听见这话，立刻笑道：“你不提我也得告诉你，好事，大好事，青萍她们要被调去春嫔宫里去了。”
窈窕愣了下，“真的？”
她咬了口奶饼，“这倒是好事，她们走了，这屋里只剩下你住，倒也清静。”
“可不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们不在，我做事也方便许多。”
霜叶高兴说道。
窈窕疑惑地看了霜叶一眼，但没多说什么。
【1】选段来自唐鲁孙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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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不想当皇后的第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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