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我的工作真的只需要打扫和喂食吗？”
看着摆在面前的合同，林佑大脑仍是恍惚的，短短几个小时经历的事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一天一百个贡献币，种植基地的技术人员一天也才这个工资，况且他只需要做打扫卫生和喂食这样简单的事。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这是个非法研究所。
坐在椅子后的负责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当然，不用担心，你三个月的工资已经打到医院的账号上了，会有人照顾你的妹妹。接下来我会带你去工作的地方提前熟悉一下，明天开始上班。”
他们位于一个金属质感的小房间，只有简单的办公桌和一扇金属门，后面是一条两边全是门的走廊，顶上镶的浅黄色灯光昏暗到显得这条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
负责人带林佑走到一间标号为8的门前，扫描瞳孔后，铁门自动打开。
铁门后是个亮敞空间，不像走廊那样压抑，甚至算热闹，十多个研究员在各种不同仪器间穿梭。
负责人和几个熟悉的研究员打招呼，其中有几道不同的视线落在林佑身上，又熟视无睹般挪开。林佑始终低着头，跟在负责人后面，没多看一眼与他工作无关的事。
又是一道身份验证，实验室最里侧的厚重铁门缓缓打开，后面是另外一个实验室。
林佑抬头便看见处于实验室最中间是一个玻璃房，快占了实验室一半的空间。
透明的玻璃房内，一个清瘦背影正对大门，他坐在靠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上面摆着一本书，读得正出神。
“它是你这段时间负责照顾的实验体。”负责人抬手敲了敲玻璃，实验体仅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林佑脸上多停留几秒后收回，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手继续翻书。
皮肤是不正常的惨白色，略长的栗色卷发毛茸茸堆在脑后，睫毛也和那头卷发一般浓密，微微下垂，给人乖顺无害的感觉。
隔一层玻璃墙，林佑瞧着少年的侧颜有些吃惊，他要照顾的实验体居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以前听说过地下城里有研究所偷偷做违法实验，所以一直认为自己负责的会是一个危险，长相奇特的变异动物，而不是一个瞧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安静温顺少年。
林佑的反应在负责人的预料范围内，他唇畔带着笑意叮嘱道：“把他当作正常的实验体来看待就行，他可和你不一样。”
见过实验体后，负责人没让林佑和实验体接触，而是告诉他一系列实验室的注意事项后让他先回去休息。
在研究所工作的期间，林佑不被允许外出。负责人带他来到给他安排的住处，依旧是穿过一条条复杂走廊，来到一排斑驳铁门前。
“你只有8号研究室和这间房间的进出权限，一日三餐每天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缺什么可以和我说，会尽量满足你。”
和负责人道谢后，林佑打开铁门，很狭窄的房间，有床和桌子，还有一个洗浴间。
这是他即将住三个月的地方。
环境比他在孤儿院住的好多了，有自己的床和厕所。
林佑躺在床上，床褥梆硬且有股潮湿的霉气，可他却意外的安心，在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他慢慢阖上眼睛。
.
第二日，林佑很早便醒来。
地下城没有太阳，想看时间只能通过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林佑瞥一眼终端，现在是六点，比他平常起床的时间要早上半个小时。
洗漱一番后，早餐刚好送过来。
打开铁门，盘子端端正正摆在门口，咕噜咕噜的轮子声远去，走廊末端的半人高机器人推着一个餐车离开。
早餐是一杯豆奶混合饮品和一块杂粮饼，林佑吃完后把餐盘按照原样摆在门口。
昨日负责人带他来的路弯弯绕绕，幸亏林佑的记忆不错，把路线全部记在脑子里。走廊很安静，机器人离开后只剩硬底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回荡着。
花十几分钟走到实验室，林佑来的比较早，实验室还一个研究员都没有。
玻璃房内的实验体正躺在窝里睡觉，炸毛脑袋半露在外面，在林佑开门的瞬间抖动一下，半个身体从窝里探出，手臂撑着下巴，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林佑开始打扫卫生。
其实实验室很干净，没什么需要打扫的，林佑只简单擦了一下地板，随后站在玻璃房的门口。负责人说里面也需要打扫，为方便他进来，玻璃门设有简单的卡扣锁，从外面很容易就能推开。
见林佑要进来，实验体立马没了困意坐起来，被子滑落在腰腹处，因此林佑也看见了他身体，他很瘦，皮肉薄薄一层裹在骨架上，上半身肋骨根根可见。
林佑按在门上的手一顿，少年实验体对他勾起唇，露出整洁的牙齿，和孤儿院其他孩子没有任何区别的天真笑容。
玻璃房里面大概是三个林佑居住的小房间是大小，有一个圆形的窝和一些简单的木制品，还有几盆盆栽，林佑摸了一下，是真的。
也许研究院对这个实验体还算不错，在如今的时代，木头和绿植都算稀少品，一盆薄荷都要差不多一百个贡献币，嗯……是他现在一天的工资。
“你喜欢吗？”清澈的声音在林佑身后响起。
实验体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坐姿，眼中带着期待，不等林佑回答，又道：“我把它送给你，你可以当我的朋友吗？”
“谢谢，不用！”愣了几秒后，林佑摇头，他只是来照顾实验体，不是来交朋友的。
没有再看实验体失落的表情，林佑低头开始打扫卫生。玻璃房内还有一个小型书架，几本磨损严重的书散在周围，他捡起那几本书，在放回书架前简单扫了几眼。
都是地下城统一放发的儿童必读书目，书架上的书也是一样，里面还有几本学前龄儿童开智的书本，书的种类很全，可都是十四岁前儿童看的书。
林佑回头看着坐在窝里盯着他的实验体，后者仍旧对他笑了一下，虽然瘦，但是看体型和面容，应该是十**岁。
是智商有问题？
算了，这也不是他应该担心的事情，他只需要做好他分内的事就够了。
只花几分钟就收拾完玻璃房，这份工作远比林佑想的轻松。
“我饿了。”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挪到椅子上，腿上盖着一床印花毛毯。
“稍等一下，我去拿食物给你。”
实验体的食物储存在旁边的冰柜里，冰柜很大，分为数个小格子，并贴心的贴上小标签，注明一餐该喂多少，格子里是很多小袋子的食物。
在贴着早餐的那个格子拿出一袋食物，在微波炉里面加热，热好后倒在盘子里，林佑给实验体端进去。
早餐的卖相实在糟糕，一盘褐色的糊糊，散发奇怪分辨不出是什么食物的香气，但少年吃的津津有味，几口就把糊糊吃干净，最后把盘子上剩余部分也舔完，竖起干干净净的盘子对着林佑，“吃完了，我还要。”
冰箱里的贴纸写早餐只能吃一袋，林佑上前想将盘子收走，可他使了大劲也没把盘子抽出来。实验体捏着盘子的手都未抖一下，恳求道：“好饿，再给我吃一盘好不好？
看着实验体瘦骨嶙峋的身体，林佑犹豫不决，或许可以问负责人能不能多给他吃一袋，瘦的可怜，孤儿院营养不良的孩子们都没这么瘦。
“一袋就够了，多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一道低沉沙哑带着调侃的声音乍然在林佑身后响起，林佑身体几不可察的一颤，他敢肯定，自他进来起，没听到过铁门开启的声音。
男人至多四十岁的模样，头发胡子乱糟糟的不修边幅，白大褂一看便是胡乱套在身上，自以为有魅力的向林佑眨了下眼。
自从中年男人出现，实验体便肉眼可见的沉默下来，手乖乖松开盘子。
林佑收起盘子走出玻璃房，那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向他招招手，“辛苦了，你可以叫我方博士。”
“方博士，你好。”林佑礼貌问好后就去清洗盘子，虽然盘子已经被舔的很干净了。
“真是无趣的小家伙。”方博士无奈地耸肩，走进去和他的实验体打招呼。
林佑洗完盘子并且给餐具消毒后，方博士又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他身后。
“仔细看看，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孩子呢。”
林佑躲过方博士去摸他头发的手，拿起旁边的抹布，退后一步道：“谢谢，博士，这些仪器需要清理吗？”
“这些仪器很昂贵，你三个月的工资可赔不起。”方博士似笑非笑道。
这就是拒绝了，林佑从善如流点头，“我会注意的。”
“我听说你的孤儿院学过使用这些仪器，并且成绩优秀？”
“书上看过。”
“书上学的东西上起手来可不一样。”方博士上下摸索出一根烟在鼻子下闻了闻又遏制的放回去，“仪器随便你碰，不过我更希望你抽出一些时间陪伴我的小可爱。”
负责人也和林佑说过，这包含在照顾实验体里，保险起见，林佑问博士：“具体的陪伴指的是？”
“不用紧张。”方博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就是简单的说说话啊，陪他读书啊，像照顾你妹妹那样。”
方博士说完便打着哈欠去吃早餐，接下来一整天都没出现过。
距离林佑来到这里才过了大半个小时，简单用特殊工具清理了这些昂贵仪器表面的灰尘后，林佑抬起手腕一看，才九点多，一百个贡献币拿的他都有点不安心，但想到这是非法研究所，好像又很合理。
既然没别的事可做，林佑走进玻璃房内准备按照方博士说的那样，“陪伴”一下实验体。
实验体自林佑手搭上玻璃门起就迫不及待放下手里的书，顶着他的目光，林佑搬了一个椅子坐在离实验体大约一米左右的地方。
这些孩童该看的书，林佑没有兴趣去翻，于是摆弄个人终端，里面存储的电子书他还没看完。
“你也喜欢看书吗？”欢快悦耳的声音突然在林佑耳边炸响，林佑一偏头，实验体放大的脸占满他的视线。
他是怎么过来的？林佑摸了摸耳朵，是他的听觉出问题了吗？为什么刚刚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吗？”嘴上说着抱歉，他面上的表情却透露着新奇，不难看出是故意要吓吓林佑的。
“有事吗？”林佑身体往后微仰。
“我可以亲你吗？”
亲？林佑怔然，他们才刚认识，怎么能做这种亲人间的亲密举动。
“不可以嘛？大灰狼说可以的。”
几乎是立刻，林佑便想到实验体口中的大灰狼恐怕就是方博士。
少年的面容很容易让人心软，天真的面孔露出惋惜的表情简直让林佑心生不忍，于是放缓了声音道：“可以。”
下一秒，微热的呼吸洒在林佑脸上，紧接着唇上一软，触之即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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