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璀璨,天边方才初现晨曦,参与皇家春猎的官员便已聚集在宫门口。
参与者除却朝中显贵外,亦有战败而来的外族,队伍蜿蜒绵长,宛如巨龙般延伸至视线之外。
旌旗随风招展,皇袍之上的金色龙纹在晨光下熠熠生辉,龙辇更是金碧辉煌,蔫润知端坐其上尽显威严。
铁甲禁卫军将士手持长矛利剑挺立如松,目光如炬的守护着四周,不敢有丝毫懈怠。
龙辇两侧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抬着,宫女们与之步伐一致,捧着木盒紧随其后,一切井然有序。
随后而至的是明远太后的轿辇。
轿身绘有祥云瑞兽,寓意吉祥长寿。
萧沁澜所乘轿子虽无龙辇威严,却也华美异常,轿身绘有的牡丹凤凰栩栩如生。
再往后,便是身着朝服、头戴官帽、身骑骏马的武将们。
而那些远道跋涉而来的异邦族群,则被有意安置于武将的簇拥之中。
他们所乘坐的马车繁复奢华,几幅绣制着象征身份的图腾旌旗在风中不断摇曳。
队伍在马蹄的轻响与飞扬的尘土中缓缓行进。
车内的阿台特撩起帘幕,环视着周遭装备精良的禁卫军,以及街道两旁跪拜高呼的民众,心绪纷杂,身上无形的锁链仿佛愈发沉重,紧紧束缚着他的胸口。
愈想愈来气,他猛地扔下帘幕霍然转身,狠狠地在瘦高个后脑勺击了一拳,“成何体统!明昭就是这样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客吗!”
拳头重重落在瘦高个的后脑勺上,转瞬便鼓起了一个红肿的包,瘦高个的额头顿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退后隐在黑暗中,低下头沉默不语。
阿台特并未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也根本不屑一顾他那怯懦的模样。
“我们漠北铁勒族原本就不愁粮食,父王却偏要铤而走险,与那些心怀异志的叛徒联手围攻明昭边境。结果他们一个个贪生怕死,这次朝贡只派来了两三个废物。
若非牛羊供奉丰厚,早就将他们一网打尽了。真是窝囊至极!
你看四周禁卫军这严密的程度,这儿简直与囚笼无异!嘶,你倒是说话啊!”
瘦高个捂着再次遭受重击的脑袋,声音微弱如蚊蚋般说道:“可汗不是已经想好了对策吗?只要我们拿下贤昭公主,届时便是明昭的皇帝来我铁勒族低三下四乞求了。”
“……这倒是事实。”
阿台特的脾气如狂风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大手托腮,“我昨晚苦思冥想终于得了一计。你看着吧,我们只要到了猎场,我必能让那狗皇帝俯首称臣,唯我马首是瞻。
届时别说五百匹战马了,狗皇帝还得乖乖奉上几百车金银珠宝作为赔礼,还有那中原公主,以及公主的嫁妆……嫁妆不必多论,肯定丰厚无比。到那时只要我一并带回,父王定会对我赞不绝口。哼,那些榆木脑袋的家伙哪懂我的聪明才智……”
身为皇子他不算天生愚钝,狠厉与上位者的剥削根深蒂固。
只是身居高位,身边难免充斥着各种阿谀奉承,令他一时难分辨真伪。
阿台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滔滔不绝说出的计划却漏洞百出。
一旁的巴尔鲁递给瘦高个一张锦帕,望着他擦拭手心血迹的动作,压低声音恭维道:“阿台特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这话倒是令我这个大哥受益匪浅。”
大漠人对血腥味尤为敏感。
阿台特瞥了一眼他肿起的脑袋,双臂环抱胸前,“怎么这么脆。真不知道父王看重你什么,一副窝囊样……”
说罢,他透过小小的四方车窗,眺望着外面渐渐变得丰富多彩的美景,再次滔滔不绝地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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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旖旎,万物苏醒,田间百花竞放,一派盎然生机,彼时恰为皇室春猎的最佳时期。
悠悠荡荡了数日后,绵延不绝的车驾缓缓驶入皇家猎苑。
龙辇甫抵,蔫润知便步出辇外稳步登上高台,亲手燃起袅袅青烟,向苍穹祈愿:“愿天地垂怜,狩猎圆满,国家昌盛,百姓安康。”
明远太后下了凤辇,在琉薇的搀扶下步至高台,与帝王并肩而立。
萧沁澜则稍错半步,共鉴祭祀之典。
祭坛之下的群臣头戴朝冠,身着华服,俯首低眉间肃然静立。
战败来朝的各部族亦是神情庄重,唯独阿台特倒是一脸闲适,悠然地四顾。
帝王亲燃香烛,向天地神灵祈愿狩猎平安、顺利,更祈国家繁荣富强,而后方才安营扎寨,再行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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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如银盘,星光如粒粒明珠般镶嵌于夜幕。
萧沁澜得了空闲,依着记忆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河畔,随意躺卧在柔软的织毯之上,双手交叠于腹部,遥瞰着穹苍中的繁星点点。
“怎得在这儿?”
这一路人多眼杂,陆承韫未能与她有过多交流,此刻人心稍安,他刚从与陛下的密谈中脱身便询问本采,得本采指引方寻得这片静谧之地。
“闲来无事,无聊罢了。”
“无聊?”陆承韫自然而然地坐在毯边,望着她的眼眸中满是笑意,显而易见的温柔深深笼罩着她,“看来如今国家昌盛,百姓安乐。”
父母之死尚不明朗,皇位更是一次次擦身而过,萧沁澜从不信他会就此轻易放下。
哎,谁让他与自己现世的白月光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外在浅显的性格都相差无几。
可惜,上辈子未曾得逞,也不知白月光滋味是不是与他相同。
甚为怀念!
萧沁澜不曾揭穿,随着他的语气徐徐道:“明日会有刺杀行动,你可愿同行?”
话题转得太过突然,陆承韫不自觉重复,“刺杀?计划可周全了?”
“已大致就绪。”
“……”
陆承韫想不到她会这般直白坦诚。
看来父母之死与皇位易帜确实为太后所为。
这段时日调查许多,也得知许多,他……
怎能这般怀疑沁澜!
细细思量,自己自始至终不过是遵从她的安排,未曾为她分担分毫。
明昭王朝近来风云变幻,从豫州学子风波、官员狎妓丑闻、兄长登基大典……直至润知称帝与今日突如其来的坦诚相告,自己始终扮演着被动的角色。
沁澜从未要求他做过为难的大事,也从不贪图什么。
陆承韫语气更加柔和,抬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青丝拨至耳后,“你心中还无完全的把握?”
指尖轻掠耳畔,带来一抹微妙的酥痒。
萧沁澜微微侧首,隐晦地避开了他的触碰,“亡命之徒往往会孤注一掷,任何计划都难免瑕疵。前朝余孽必须除尽,铁勒族的位置必归明昭。”
“……嗯。”陆承韫缓慢收回指尖,左手落于膝头凝视着它。
“一旦事成,益处多多。宁亲王腿伤未愈,难以承受长途跋涉之苦。在场众人除司空颢武艺平平需稍加留意外,其余皆是骁勇武将。只消将他们引至别处,自可安然度过此劫。”
“此言何意?”
陆承韫忽地忆起昨日在望月阁用膳时,周遭百姓的窃窃私语,“你早已散布消息,将陛下的日常习性透露给那些刺客知晓?”
“望月阁、初语楼、布锦坊、珠宝楼,这些本就是我的产业,散布几句流言蜚语易如反掌,既无需破费,又无需劳神。况且京师之中,效仿我启用女子为伙计者不在少数。真真假假,混淆视听,如此划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你可真是步步为营,算无遗策。”
陆承韫不自觉地由衷赞叹,“那刺客的身份究竟如何?身手如何?智谋又如何?”
“身份显赫,自视甚高。身手平庸,但有贪财好名的高手相伴左右。至于智谋……”
萧沁澜抬指戳了戳他的腰际,“能被我这般随意愚弄,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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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日出之前,蔫润知身披明黄龙袍,头戴威严冕旒,在司礼监的恭谨引领下步向祭坛,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沿途之上,百官及侍卫皆肃穆而立,两侧恭候。
祭天大典圆满落幕后,蔫润知在司礼监的陪同下策马巡视猎场,细致询问筹备情形。百官则保持着得体距离紧随其后。
及至晨光熹微,鼓乐之声骤然响起,旌旗在风中招展如画,蔫润知屹立在高台之上亲自执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犹如夜空中划过的流星般,精准无误地击中目标猎物,百官见状纷纷高声喝彩。
蔫润知对这恭维不厌其烦,只淡定地将弓箭递给身旁的大太监,转身之际视线不自觉落在萧沁澜身上,恰恰与含笑望向自己的那双明眸直直相撞。
二人目光陡然交汇,蔫润知脸上的笑意刹那凝固。
他紧握掌心,咬了下舌尖后迅速移开,故作镇定地向她上方的位置走去,龙袍下掩盖的双腿却略微抖动。
大太监在身后稳稳接过弓箭后高声宣布,“春日狩猎正式开始……”
此言一出,原本略显拘谨的场面一瞬间变得热烈喧嚣,一群年轻俊逸的身影即刻翻身上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速冲向密林深处,只留下叽叽喳喳的回音于猎苑四周不停荡漾。
“朝气蓬勃,年轻真好啊……”萧沁澜捧着一杯茶低声感叹。
“年纪尚轻?”本采不赞同反驳,“主子不也是二八芳华吗。”
“临月回来后倒是将你教坏不少。”
萧沁澜无意调侃了两句,却见她一脸认真的表情望着自己时,眼角不禁抽搐,稍作静候后,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确认无碍吗?”
本采肯定地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茶盏续了一杯,偏头聆听浅处传来的肆意欢笑与马蹄声,“确实朝气蓬勃,主子果真文采斐然,年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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