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的手僵在空中，江如喃神色也有些不解。
小锦步步后退，眼里的惊恐还没有消散，“我不走，牙蛮山才是我的家，我不要离开这里。”
月儿上前一步，拉住小锦的手，柔声道：“小锦姐，这里危险，我们先出去再说，好不好？”
“我不，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小锦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突然，她抓住月儿的手，激动道：“月儿，你也别走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在牙蛮山长大，这里才是我们的家啊，我们出去了又能去那里呢？你和我一起留下来，留在这里，好不好。”
字字诚恳，句句恳求。
月儿低着眸，遮盖住眼里的神情，淡淡道：“这里......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江如喃将月儿的手从小锦的手里抽出来，让月儿站在她身后，凝眸看着小锦，“你不是心疼你的母亲，讨厌他吗？为什么还要坚持留在这里。”
小锦苦笑道："我再怎么讨厌他，他都还是我的父亲啊。"
江如喃：“小锦，不是这样的，你想想你的母亲，她终其一生都没有离开这里，她肯定也希望你走出这里的。”
“不，不是这样的，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小锦情绪激动起来，“自我有记忆以来，她逃跑过很多次，也失败了很多次，可每一次，她都没有带过我，她只想自己离开，根本就没有想过带着我离开。”
小锦痴痴地笑道：“你们知道吗，几年前，其实她逃跑成功过一次了，那是我第一次望着窗边，看到他一个人回来，他很生气，用棍子打我，因为母亲她得偿所愿了。我日日盼着母亲她能回来接我，可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他打探到了母亲的位置，想用我让母亲回来，可她只是冷冰冰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就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他将母亲带了回来。”小锦一顿，又继续道：“带回来一个......痴傻的母亲。”
小锦大笑，“我是狠他，可我更讨厌外面的人，是她们抢走了我的母亲！”
月儿探出头，小声道：“可是小锦姐，牙蛮山都没了呀，你要去哪呢？”
小锦整个人仿佛疯魔了一般，盯着月儿，“月儿，田婆婆说了，前面有不少金银财宝，我们一起去把它取出来，再将牙蛮山重建，好不好。”
月儿摇摇头，“我不要。”
江如喃皱眉，看着小锦指的方向，“小锦，那个方向是狼窝，狼群聚集最多的地方。”
此话一出，不止小锦一惊，就连身后的月儿也面带震惊。
小锦：“怎......怎么会呢。”
素衣女子凛若冰霜的语气，“先离开这里再说。”
十里之内，有不小的动静，得赶快离开这里。
“我不跟你走！”
小锦挥开她的手，向丛林的北方跑了。
撕扯的痛感从肩膀上传来，江如喃咬牙，紧紧拉着月儿，“我们走。”
“那小锦姐呢？”
江如喃抿嘴，抬眼望过少女奔跑的背影，淡淡道：“说不准，真的如她说的，里面有宝藏呢。”
即使她早已排查过，那里危险重重。
只能期盼她好运了。
身上的血腥味会为她们引来麻烦，江如喃用厚厚的泥土涂抹在伤口上，让血腥味不至于那么浓。
“月儿，抱紧我，我带你出去。”
我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
为了加快速度尽快离开，江如喃一手揽着少女，拼着伤口撕裂的风险，运着轻功在林中飞匿。
四周又黑又有危险，江如喃神情凝重，嘴唇愈发苍白。月儿靠在她的怀里，轻轻仰头看过去，心微微的颤动，瞬间又恢复如初。
少女脸上扬起往常一样的笑容，“好的，姐姐。”
该怎么说呢，月儿此刻是有片刻的动容的，但也只有那么一秒，或许更多，几秒吧。
第一次见到江如喃的时候，月儿被官兵押着，那个时候她被叔叔婶婶关在地牢里，已经饿了好多天了，她是她出来后，见到的最漂亮的人。
当时她想：这个漂亮的姐姐，看着就很好骗。
后来，她从那些官兵的口里知道了，原来她是他们的头。
她真厉害，可惜......她最讨厌当官的。
牙蛮山里的炸弹，其实是她引爆的。她讨厌这里，而江如喃，给她创造了机会。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知道了这座山的自毁装置，就在吕家的柜子后面。她趁着看她的人没注意偷偷跑到吕家。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她，她一个人。
原来，她也发现了这个秘密，她真聪明！
江如喃走后，月儿蹦蹦跳跳的来到她站的地方，笑嘻嘻地按了启动键。
一个时辰后，炸弹爆炸。
她从不信人，这里的人都死了，她才高兴。
后来从活的人里再见到江如喃，她竟觉得庆幸，这么漂亮的人，死了多可惜啊。
她喜欢漂亮的人，可惜牙蛮山的人都长的丑不拉几的，让她连伪装都不想伪装，才会被关了。
不过她漂亮，她喜欢漂亮的人，更喜欢骗漂亮的人。
她说她怕黑，想让她陪她一起去上毛房，她答应了。提出想和她手拉手，她也答应了。
她真好骗，好喜欢骗她。
一个常年被关在黑漆漆的地窖里的人，怎么会怕黑呢。
后来，古婆婆提醒她，让她注意身份，是啊，她是青天大娘娘，她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小丫头。
可......那又怎么了？只要她高兴，她愿意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
她也知道娇娇她们有刻意的讨好那些官差们，可月儿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的味道，他们丑陋的样子，他们的所有......
她还是喜欢姐姐的样子，漂亮的让她常看呆了眼。
她装作天真的模样，博取她人的可怜，但其实她一点也不爱笑，她小气、不善良，善妒成性，喜欢吓唬人，一点也不......可爱。
江如喃喜欢的都是她装出来的模样，真实的她没有人喜欢，她时刻提醒着自己。
没有人喜欢你，你只有自己爱自己。
月儿想像以前一样笑起来，安慰一句这个身受重伤却依旧想着带她离开的女人。
可她却半响都没有张开嘴。这一次，她不想骗她，她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动容。
苦日子过多了，她不信世界上有阳光了，即使有，也一定不会照在自己身上。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时，江如喃如愿的带着月儿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这里没有瘴气，没有随处出没的狼。
这里，很安全。
江如喃倒下之前，眼前依旧映着少女的身影，她苍白的嘴角微微翘起。
她想：我就睡一小会儿，等等就醒过来，她还要带着月儿离开这里呢。
月儿面无表情，蹲在女子的身旁，伸手摸摸她的眉、眼、鼻和苍白的唇。
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她指尖放进嘴里，眼发光。
......香的、软的。
姐姐看起来好弱哦~
江如喃梦魇了。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是冬天里最冷的几天，她穿着一身薄薄的练功服，站在冰上。
寒凛的东风打在她身上，冻的她全身都发僵了，她紫红色的嘴唇紧紧抿着，耳畔传来父亲严厉的声音：“唯有自我强大了，才能够配做我江氏子孙。”
天上飘起了雪花。她谨记父亲的话，握紧手中的剑，一招一式、反反复复的习练。
“姐姐，你别听糟老头子的话，姐姐在月儿心里，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姐姐！”
手中的剑第一次停下，她看过去，少女站在她身后，笑靥如花，轻轻踮起脚尖，吻向她的脸颊......
她手臂揽过她的脖子，与她双目相对，嘴巴一瘪，娇哼道：“姐姐，你怎么还不醒啊。”
江如喃睁开眼，正对上少女发亮的眸，“姐姐，你醒了！”
嘴角刚要扯出一抹笑安慰少女，余光瞥见地上带血的衣衫。
她眉头一皱，怎么有点眼熟。
月儿顺着目光看过去，笑道：“姐姐，你的衣服上都是血，我就给你脱了。”
低头看看，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内衫，隐隐还能看见里面的心衣。
眉头顿时一突突。
肩上传来丝丝麻麻的痛，柔软白嫩的小手正小心抚开她肩上破碎的布料，露出里面血泥模糊的伤口。
江如喃面上躁红，伸手接过月儿另一只手上的巾帕，道：“我自己来吧。”
月儿歪头看过去，笑了笑，“好哦~”
少女站起身，‘噔噔噔’地跑远了。
江如喃眉宇见流露出一丝失落，起身看向伤口。
伤口不浅，当时为了没有血腥味，她糊了不少的泥在上面，鲜血往外流，和肮脏的泥土混在一起，又长时间没有处理，风干了黏在肌肤上，就像人身上的污垢全都集中到了一处，浮在表面上。
她呼出一口起，用力擦拭过去，白色的巾帕顿时染了红，表面上的污垢去除了一大半。
江如喃额上冒出冷汗，用力咬紧牙关，拿起匕首剜向已经混进伤口里面的泥土。
她的唇瓣被咬的苍白，手无力地脱落，两侧的碎发被汗水黏在两颊。
肩上空洞的伤口，正往下冒着红热的鲜血。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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