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孩童顽劣,平日里各位身为师傅定是能管教的。”
没想多久,长岁挺正腰身,拱手朝周围的人行了个礼。
“但我们济幼堂也算是孩子们的爹娘长辈,若是出了大事,应该是要出面的。
“不过各位放心,我们肯定遵守是非对错处理,不会一味的偏袒自家孩子。”
小打小闹的管教可以,但若是要死命的欺负可不成。
只要做事公道,一切事定然都好商量。
一番话长岁说的和气,大家听了跟着点头。
其实不过是带几个孩子来,让店里的师傅们看着些就行。
这换来的机会可不容易。
一个商队便是再大能押的货也是有数的,现在不抓住机会,之后怕是难再入伙。
事情也说的差不多,长岁摊开一本名册来。
“各位叔伯若是定下主意就在此处记个名,待契书写好再一同签名画押。”
事情来来回回说了一下午,等把人全部送出去时已快到酉时。
长岁站在院里伸了个拦腰,扶着腰转动两圈,听着骨头缝里传来啪啪声,从心低到身体都觉得松缓了些。
终于了却这件大事,长岁抬头瞧着天边的落霞,不自觉漾起笑。
待会他也得回城了,走之前再往院里看一圈。
院子菜地周围打扫的很干净,一路走到后院,养的鸡鸭鹅看着很精神,三个小窝孩子们也有注意常打扫,没什么异味。
厨房里正在做饭,被火光烘的暖和,烧个火、递个盆,收拾摆放碗筷,孩子们都会主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同几人打了声招呼,长岁绕回前院,准备拿上东西回书院。
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竹海捧着些纸笔过来。
应该是之前留在待客厅的,他好像忘了去收拾。
长岁打开门,竹海跟着进去把东西放下。
动作很轻,眼神也不乱瞟。
“对了,这是之后要与咱们合作的商铺,你先看看,问问孩子们的意愿。”
竹海年岁大,平日里没少帮着长岁管理院里的孩子们。
许是看到了第二个长亭的影子,长岁俨然已经把这小孩当作小院长看待了。
从刚才竹海放下的那堆东西里翻了翻,拿出一个订线薄本,里面是记录的名册。
店铺名字叫什么,是做什么的,位置在何处,各种信息记得很详细。
竹海茫然的接过来,低头看着墨蓝色封页,不敢乱翻动。
那副小心的样子惹得长岁发笑,“无妨,你可翻开记一记,之后也好同其他人说,只要莫弄丢了就行。”
竹海仍是小心捧着,头部微低,长岁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瞧见小孩忽闪的睫毛和被牙齿磨的发红的嘴唇。
“怎么了?有事想同我说?”
小孩点点头,然后又摇头。
长岁无奈地伸手捏了捏小孩的脸,“有事快说啊,我得回城呢。”
竹海一听,把名册压在胸前,仰头看向长岁。
天真的童眸里多了几分深沉与固执,带着一张肉嘟嘟的脸说道,“谢谢您长岁哥哥。”
他们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他们大部分人的未来,就在这本名册上。
而这本名册,是长岁哥哥费尽心力给他们寻来的。
知恩图报,感恩之心,他们这些受尽波折与磨难的孩子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们本是没有家的人,就像路边的小草,但是现在因为您,我们成为了有家的小孩。”
几句话,内容很精简。
许是顾忌到长岁还得赶回城,只挑着重点说。
但细细看来,孩子们暗地里不知酝酿了多久。
小孩眼眶通红,话说完赶紧埋下头,遮掩住眼下快要溢出来的泪。
长岁上前一步把小孩搂在怀里,掌心在后背轻拍。
“我也觉得很幸运能同你们组建一个家。你们很好,所以也有这样好的大家庭。”
长岁平日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说话时也一样。
在外流浪的孩子总会带着很强的警惕心。
当初大家初聚在济幼堂,一个个不敢说话不敢动作。
那会的长岁只有一人忙着这些事,整日琐事缠身,任谁也不能保证情绪一直稳定。
可他在面对这些孩子时,总会以最大的耐心来同他们说话。
后来也是在一声声长岁哥哥中,济幼堂慢慢变成了现在家庭氛围浓厚的模样。
竹海眼里冒着滚烫的泪水,死死把头埋在长岁怀里,露出些些泣音。
过了一小会,闷着声音说,“长岁哥哥,你快回城吧,待会儿城门关了就回不去了。”
“那回不去我晚上同你挤着睡?”
方才还温柔的不像话的大人又开始逗小孩。
竹海一时间没啃声。
他有些犹豫,因为院里是几个孩子挤着一间屋子睡的。
“云林晚上睡觉不老实,总爱踢人。”
他怕长岁睡不好。
长岁没忍住嗤笑一声,捏着小孩的小辫,悄悄甩了甩。
“那你怎么睡的?”
竹海放开抱着长岁的手,寻了个衣角的位置捻着,快速眨动的睫毛显出内里的心虚。
“嗯?”
见人一直没回答,长岁被勾起些好奇心。
“我们、压着他的被角,他动不了就会睡得老实些。”
两边的人睡觉时把云林的被子压在身下,可怜的云林只能跟个蚕蛹似的被锢着。
“云林也睡得着?他不生气?”
毕竟这样子睡起来可算不上舒服。
竹海更为心虚,手指尖拧紧了衣角,“我们人多。”
云林踢起人来动作大,扰得周围几个小孩都睡不着,所以这个办法是大家一起想出来的,云林没有反抗的的余地。
长岁乐的不行。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里小孩们也挺多花样的。
但他只是大家长,这些小事他可不能管。
长岁伸手把小孩薅出来,随手揉了揉闷得绯红的脸蛋,
“平日打打闹闹着玩儿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不会管,但是有一点,不能随意打架、也不能胡闹,知道吗?”
竹海乖乖巧巧的点头。
长岁望向门外看了眼,侧身把披风拿过来系上。
手上动作没停,抽空说着话,“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夜间注意盖好被子、给屋里留着缝,有什么事要找姜缘他们说。”
随后长岁没再留恋,驾着驴车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巷中。
平平淡淡的两日过去,转眼有到初十这日。
今日白鹤书院的学子要来给孩子们上课,是开放日后的第一课。
也就是同百姓们说了可以让自家孩子自行来旁听后的第一次上课。
最近天冷,早上都是大雾,上课的时辰就改到了巳时。
济幼堂内有间大课室,专门用来给孩子们上课的。
考虑的今日可能会有其他孩子来,院里又把桌子并了并,挤着在左右腾出两排空挡来。
长岁是院长,也是这事的发起人,所以辰时中他就开始站在院门口候着,准备接待新来的学生们。
等了近两刻钟,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长岁冷的跺脚。
“该不会是已经忘了吧?”
又等了一刻钟,长岁垮着一张脸开始安慰自己。
“没事的!不来也正常,这大冷的天,谁也不想苦了孩子的。”
院里有个摇铃,会在上课前一刻钟打预备铃,通知孩子们进课室准备上课。
声音一响,长岁心里就莫名发慌。
探着脖子看了看,没瞧见什么人影。
揣在袖子里的手心冒起些冷汗,长岁拿出来毫无形象的在大腿上擦了擦,随即走下台阶。
往巷口走了几步,时不时踮着脚张望。
心里想着,“给林夫子画的饼终归是没成。”
脖子都伸累了也没瞧见一个人来,长岁有些沮丧,没想到失败的竟是这一点。
不过也是,古代读书不是上个课就能成的。
笔墨纸砚,哪样不要钱?
院里已经响起些读书声了,长岁收回目光,进门准备关远门。
有些厚重的木门缓慢的合拢,吱呀的声音伴随着些悲鸣。
还有呼喊。
呼喊?
谁在喊?
长岁手上的动作一顿,两门之间还留有个一身宽的缝。
他探出头望了望,眼眸微眯。
在确定那个身影是不是往这来的。
不对,不是一个身影,好像是一堆。
长岁把手掌翻过去落在门外,用上些力气往里一拉,那边的身影逐渐清晰。
来人在济幼堂门外站定,见门还开着,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收敛好动作,看向长岁琢磨着怎么开口。
而长岁还有些蒙,茫然看着这一堆人。
看得出来这些人穿的都很整齐,是好好拾掇过的。
但许是因为太过匆忙,额间的汗水打湿鬓发,显出些狼狈。
“几位是?”
“尤院长,我等是城外村子里的农户。”说话的妇人语气有些喘,但说的还算清晰。
看长岁面上没有嫌弃又或是不耐的神情才接着开口。
“之前听闻济幼堂内可供外边的孩子去旁听学字,所以我等便厚着脸皮来问问。
“家里的小孩如今七岁,正是适合识字的年纪,敢问院长,这、可是真的?”
周围人跟着妇人点头,十来双眼睛里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心里的压力陡升。
收敛好神色,面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当然是真。”
说着拱起手道,“几位愿意来同孩子们一起上课是济幼堂的荣幸,也让济幼堂终于能为百姓们反馈些许回报。”
济幼堂靠官府扶持,也就是拿着百姓们的税收生存,所以回报这说法,也算不上假。
几位家长本是怀着忧心赶来,这番话一出来,心里熨帖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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