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贞节牌坊

朗月爬上天边,把幽暗不见底的人儿照得冷冷清清、心意澄明。

月光晶莹剔透地照耀大地,却又给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真相铺上一层薄薄的细纱。

荧光撒在林可卿的身上,将夜里独行的人儿照成一个魅影。

偌大的技侦办公室里聚集着各部门人员,紧张的气氛随着她的汇报而愈发凝重。

刚刚从法医科解剖室出来的她甚至还来不及洗漱一番,四处奔波,脸上也难免多了几分疲惫。

也许是在解剖室待得太久,身上也染了几缕福尔马林的味道。

好在死者被发现的时间较早,才不至于染上几分肉亻夲腐烂以后的异味。

“尸检发现,除了死者死亡时致命伤所造成的伤痕以外,她的身上还有多处陈旧性软组织挫伤,最重要的一点是……死者阝月道瓣呈陈旧性破裂。”

林可卿报告工作内容时的音调清晰而坚定,一点都不含糊,唯一吞吐之时也是因为心中泛起酸涩的心痛。

寂静仍然萦绕在每个人的头顶,她看大家纷纷皱着眉不明所以的模样,又接着补充道,

“阝月道瓣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女膜。医学意义上不存在*女膜这一说法。”

“所以死者不是*女?”瑶瑶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提问。

“没错,”林可卿点点头,她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我怀疑死者曾遭忄生侵……而且很大概率是熟人作案。”

冷冽的声线仿若冻结在檐下清透的冰凌,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查清真相,还给死者一个公道。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那些伤害过陈若楠的人,无论大小或远近,都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不过软组织挫伤的缘由便不得而知了,也许是忄生侵犯拥有某种特殊癖好……

但是也不像,这种伤痕看起来倒是像下了死手,却又巧妙地不会置人于死地,给我一种施暴者似乎以施暴为乐趣的感觉。”

林可卿啧了啧嘴,倒吸一口凉气,那些画面似乎又涌入了她的脑海,

“新老伤痕层层交叠在一起,已经快要愈合的伤口之上又绽开了皮,严重一点的甚至皮下血肉清晰可见,显得十分可怖,不敢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也许是她自己私生活不检点,愿意跟人……”

杜程宇第一个抛出自己的看法,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便被瑶瑶愤怒地打断。

“你这是什么意思?”

瑶瑶气得从椅子上蹦起,微微放大的瞳孔里闪烁着怒火,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好似下一秒就要开启暴走状态。

也不知她是为了维护林可卿还是替死者打抱不平,亦或者两者皆有。

毕竟尊严不是活人的独权,更何况死者死之前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而当她心跳停止后也不会成为一个任人评说的物品。

她唇齿一张一合,搭配那两颗小兔牙颇像一只红了眼的兔子,愤愤质问道: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在这里受害者有罪论吗?”

杜程宇连忙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解释:“没有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瑶瑶像是咬到了到手的鸭子,死死咬住那块肉不松口: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推测一下所有的可能性啊……”

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甚至觉得与自己争论的瑶瑶太过无理取闹。

一番僵持不下,两人纷纷看向顾队,试图让她来评评理主持公道。

“杜警官没说错……”目睹了两人战火的顾子衿缓缓开口。

杜程宇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暗感慨女人就是麻烦,被感情支配的雌性动物总是暴躁易怒。

瑶瑶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没想到顾队居然会为了他说话刚想开口与她再辩上几个回合却又被打断。

“也有说错。”顾子衿继续说道,疲惫的语气里泄出几分责备。

“杜程宇。”

听着她这么称呼自己,杜程宇也猜到个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毕竟顾队从来都不是那么的不近人情,可这个时候对自己的称呼却是如此生分冷漠。

她的眼神宛若腊月里的霜雪一般,冷冷地看上他一眼,

“推测所有可能没错,可你不该称死者的行为不检点。”

杜程宇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脑袋垂得跟只缩头乌龟似地听候发落。

“逝者已去,我们本不该对死者平头论足。即使死者真的是心甘情愿与人发生性行为,我们也不能称之为不检点。

杜程宇,对你来说,什么又称得上检点呢?是死守贞洁宁死不屈,还是失去所谓的贞洁后从高楼一跃而下。

生命诚可贵,我想,没有什么比得上自己的生命更宝贵吧?如果能够有选择活下去的余地,我想也没有人会选择以最痛苦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我也只是推测一下死者死亡的可能性,并不代表她就是轻生。

杜程宇,身为警务人员,往后言语要三思而后行。

为死者查明真相,诉说冤情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明明她的声音平淡如水,语气也是那么的平缓,可那连着三声“连名带姓”却是压迫感十足,不怒自威。

“对不起……”他呜咽着欠了欠腰身以示歉意,吸了吸酸涩的鼻头,道,“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没关系的。”林可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旁,温和地安慰道。

“谁都会有犯错的时候,我想只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查清死者死亡的真相,代死者将她不曾言之于口的话说出来,她也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杜程宇抹了把泪噘着嘴抬眸看向她。

“真的,”她看向顾子衿,“你说是吗,顾队长?”

林可卿那双温柔的眼一声不吭地闯进她的心里。

犹如临水自照的水仙花,美丽而安静。雨后的水滴剔透而触不可及。

光穿过花心,照亮她的眼里,温婉的眼神也随之洒落池底。

“没错。”她平淡地回答道。

“好了别哭了,”瑶瑶从桌上抽出一张面巾纸塞他手里,皱了皱鼻头,

“你要是不卖力查案我都得替陈若楠揍你。”

顾子衿柔和地看着他,抬颌对着会议面板努了努嘴,鼓励道:

“好了,给你将功补过表现的机会。”

杜程宇倒也不矫情,拿着电脑便走上台桌,将电脑里的内容投屏到幕布上。

“这些是我调查到的凤南高中论坛,在我不懈努力下,我终于在沉底的帖子里找到了几条关于这个学校的传统。”

对于自己的这一大发现,他颇为自豪。

“莫博文说的校园霸凌?”急性子的顾子衿最讨厌别人说话只说半截。

“对。”杜程宇微敛神色,语重心长道。

“如果是谋杀的话,校园霸凌的凶手一定具备动机。也许是失手致死,也许是死者反抗后却被……”

大抵是觉得死者太过凄惨,他说着说着便小了声,

“即使死者真的是自缢,我想校园霸凌的凶手也是促成她轻生的导火索之一。”

“痕检那边什么情况?”

谭子豪抱着一沓资料走向会议板,手脚麻利地将几张照片用磁铁贴在上面。

“顾队,现场情况过于复杂,人流量过多,所以采集指纹的意义并不大。

根据现场勘探情况,案发教室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比对后发现死者脖颈处残留的纤维与遗留在现场的麻绳纤维一致。

但是奇怪的是,如果死者要自缢,没必要特意将门窗紧锁。所以我认为,死者的死因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顾子衿点点头:

“依据黄凤兰种种不自然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来看,我认为其母仍然隐瞒着一些事实。而且这些事情很可能与死者被忄生侵有关。”

“但是……”林可卿拖长了尾调,神情落寞,似乎要陈述某个令人不愿相信的事实,

“死者的死亡应该与他们无关,黄凤兰对死者的死活并不在意。

正是因为陈若楠的生死对她来说无所谓,所以黄凤兰并不具备杀人动机。”

她与顾子衿对视一眼,“也许忄生侵和那些软组织挫伤不是同一个人造成的,但是相同的是,这两者都是促使陈若楠死亡的导火索。

还有一个疑点,为什么死者的父亲从头到尾没出现过?我想,从他这里入手应该是个突破点。”

“唐科长说陈若楠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顾子衿瞥向那些设备,

“小宇,查一下黄凤兰的法定配偶。”

他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眼前是斑驳的电脑屏幕,不一会儿便有了结论:

“死者生母黄凤兰的法定配偶叫陈凯。”

“如果死者家属不具备杀人动机,校园霸凌凶手具备,但是死者被性侵的事情仍然存在疑点。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我们还是不能放过每一处。”

顾子衿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开始下一轮的发号施令:“我们再走一趟死者家属,你们仨去凤南高中调查一下校园霸凌。”

“Yes madam!”

·

“男人终究是不一样啊。”

也许是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或是出于礼貌考虑不愿当人面说,直到三人走出警局大门顾子衿这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顾警官,即使他是gay,也还是一个男人。”林可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考虑一下女人哦。”

“是啊。抛开他的职业、身份、性向来说,他只是一个男人。”她点点点头,

“毕竟男人心理学的别名也叫儿童心理学。”

是啊,如果杜程宇不是一个警察,那么他是谁呢;

如果杜程宇不是一个gay,那么他又是谁呢。

归根究底,他只是一个男人罢了,一个普普通通也需要吃喝拉撒的男人。

如果不能真正地身临其境,又谈何感同身受呢?

他没有经历过女性成长时期所经历的骚扰,又如何感同身受地理解体谅。

如果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那么那些而黯淡的星又曾经经历过什么。

星星曾经以为这是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秘密,直到成为天上那颗最黯淡的星,将那个秘密带到天上去。

她才发现,原来这是所有女孩共同经历过却又难以言之于口的秘密。

顾子衿忽然后知后觉,又扭捏地补充道,“我只是对你的前半句点头。”

“我知道的,顾警官是直女的嘛。”林可卿勾了勾唇,似有调笑之意。

谁知她却忽然正色,一脸正经,眸子却绽放期待的光彩,“那你呢?”

她刻意地压低声线,柔声道:

“林法医,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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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直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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