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吗？”面对寇栾的问题，周景然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现在就是一团泡烂的馊米饭。”
“……什么？”
寇栾目瞪口呆道。
“总之，我们现在都不是人形。”周景然沉默了两秒，才继续说道，“我和Ashy醒得比较早，已经互相确认了这件事。”
“Ashy？”寇栾立马扫视了一圈，“它在哪儿？”
“汪……”
一声微弱的狗叫，从一滩黏糊糊的液体中发出。
寇栾：“……”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了一团馊米饭的寇栾，极度崩溃地发问道。
“不知道。”
周景然的声音，同样有些闷闷的。
显然，对于当下的遭遇，他也感到分外的憋屈。
“还有其他的玩家吗？”寇栾继续问道。
“目前没遇上。”周景然回答道，“这里太大了。”
“也是。”寇栾自嘲地笑了笑，“对于一团馊米饭来说，哪里有不大的地方？”
“……”
“总之，我们还是应该想办法尽快离开。”寇栾尝试着振作起来，“时间过去了多久？能感知到吗？”
“不能。”周景然无情地回答道，“现在这个状态，查看不了腕表，我只能大致估算一下，你应该昏迷了三分钟。”
“三分钟……”寇栾思索道，“还好，比我预料得短。”
“Ashy——”下一秒，他尽量大声地呼唤道，“你在那滩液体里吗？还是液体本身？”
“都不是。”时间紧急，它也懒得顾及周景然喜不喜欢，直接用人类的语言回答道，“我是液体的一部分。”
“一部分？”寇栾显得有些愕然，“那你试着挪动位置，尽量离我们俩远一点，看能不能减轻我们离开的阻力。”
他严重怀疑，自己之所以“走”不出去，除了自身形态的原因，还受到了那些液体的干扰。
“……我试试吧。”
闻言，Ashy努力收缩起自己的身体，往反方向蠕动。
与此同时，寇栾和周景然开始尝试着挪移他们的位置。
“有效！”
寇栾明显地感觉到了这次的自己，滑动得更为顺畅。
“我必须提醒你们。”Ashy本就沧桑的声音，此刻显得愈发低沉，“从我的视角看，你们比乌龟还慢了十倍不止。”
寇栾&周景然：“……”
淦！
寇栾忍不住想要摆烂了。
他张了张嘴巴，还没想好应该说些什么，就听到这片天地外，传来了一声巨大的——
……猪叫？
直觉再次在他的脑中，为他亮起了红灯。
“什么声音？”
Ashy悚然一惊，立即拼命向他们聚拢。
“猪嚎。”
周景然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
猪叫就猪叫，还“猪嚎”！
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爱装！
寇栾默默地在心底吐槽道。
猪叫并没有一声即止，而是不断地响起，从音量的大小来判断，声音的主人，似乎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原本还朦朦胧胧的，像是天外之音，几声之后，就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的正上方。
察觉到了这个事实的两人一狗，下意识地抬起了脑袋——
一个肥硕又生动的猪头，几乎占据了他们全部的视野。
寇栾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猪头。
简直像是一幢高楼大厦，在小小的他面前，投下了深重的阴影。
他甚至能够看到，头颅上的每根绒毛，如同一颗颗参天大树，倒插在猪头泛着油亮光泽的皮肤上。
极致的视觉冲击力，让他控制不住地战栗了起来，要不是已经变成了一团馊米饭，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弯下膝盖。
……馊米饭？
他忽然联想到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
“各位——”寇栾声音艰涩地开口说道，“我有一个猜测。”
“说。”
周景然缓缓地将目光，从猪头上移开。
“我是团馊米饭，你看起来像一坨烂菜，再加上代表Ashy的恶臭液体，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什么？”
寇栾本打算伸出手，指向悬浮在他们头顶的猪头，却发现此刻的自己，压根儿没有手指这种东西，只能干笑一声，继续提示道：“猪。”
“朋友。”周景然喊出了他“赐予”寇栾的称谓，“有话直说。”
“……”
寇栾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在这个问题上，无论他怎么说，聪明的周景然，却始终不开窍。
一个舍得为眼镜花费一千万的人，哪里会晓得如此接地气的事？
“泔水。”寇栾不再拐弯抹角，“我们变成了泔水。”
周景然：“……”
虽然没有直接见过泔水，但作为一名历史学博士，周景然具备优秀的文学素养。
也就是说，他很清楚“泔水”这两个字的含义——
猪食。
周景然静默了片刻，分析了一下寇栾的话语。
然后，他近乎绝望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角度。
另一头的Ashy，似乎也短暂地失去了声音。
两秒后，它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被吃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为了呼应它的询问，那张硕大的猪头，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势头，将它的猪嘴，深深地探了进来。
他们顿时陷入了黑暗。
寇栾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逐渐恢复了视野。
幸好，尽管身体的形态，发生了改变，他的特殊能力，仍然没有消失。
“跟着我。”
他大声喊道，用声音作为引导，告知队友们方向。
他极力向着与猪嘴相悖的方向而去，不论能不能起到关键性的效果，总之，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然而，相较于猪嘴的体积，他们实在是微小如尘埃。
再加上粘稠的泔水，带来的阻力，假如猪头能够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基本可以在瞬息之间，调转方向，将他们吞入腹中。
现在，寇栾只能寄希望于这头猪，就像是普通的动物那样，全凭生理本能行事，发现不了几个拼命潜逃的可疑“食物”。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在两人一狗的耳边。
寇栾停顿了一瞬：“曹德华的声音？”
“好像是。”
周景然镇定地回答道。
两个人默契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已经接近极限的身体，突然又涌现出了新的力量，支撑着他们移动。
寇栾猜测，泔水里应该不止他们三位玩家，只是泔水的质地浓稠，考虑到他们此刻的状态，一旦玩家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就很难知晓彼此的存在。
“我们好像在下降……”
Ashy声音慌乱地喊道。
闻言，寇栾停下动作，稍微感受了一下，发现确实如Ashy所说，他们正在飞速地向下降。
动物对空间的感知能力，普遍优于人类，再加上寇栾一心逃命，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一个？”寇栾干脆彻底停了下来，趁机恢复体力。
“大哥，您能不能别卖关子了？”Ashy气喘吁吁地拱到了两人的身边，“我们现在是猪食，不是猪屎，没人会好心地把我们扫走。”
“我们之所以在下降，是因为我们作为泔水，被装进了某种容器里。”寇栾言简意赅地说道，“有可能是泔水桶，也有可能是专门用来喂猪的铁制长条形凹槽。”
“随着猪的进食，泔水越来越少，我们正在逐渐下沉到容器的底部？”
周景然顺着他的话语，分析了下去。
“没错。”
寇栾点了点“头”。
“所以？”Ashy依旧感到不解，“好消息和坏消息在哪儿？”
“我已经说过了。”寇栾叹了口气，“假如容器是桶，我们还有救；如果是凹槽，我们现在就可以放弃挣扎，好好地回忆我们的这辈子了。”
“……啊？”
Ashy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
周景然却骤然沉默了下来，似乎在咀嚼寇栾的意思。
“先休息一下吧。”寇栾望了一眼侧后方的猪嘴，“距离还可以，再等待一会儿，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
果不其然，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寇栾就觉得身下终于不再是让他反胃的软烂，而是稍显硬质的物体。
他将目光下移，一个大到离谱的圆，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是桶！”
他欣喜地说道。
只有桶的底部，才会呈现出圆形，长条形的凹槽，绝不会是这种形状。
除了这个令人振奋的结果，其余的玩家，也因为空间变为了薄薄的一层，纷纷显现了出来。
大家的模样五花八门，却都逃不出泔水的组成物。
通过一番短暂的交流，众人互相确认，除了发出惨叫的曹德华，其余玩家都还幸存着，只不过情绪相当不稳定。
“大家别害怕。”寇栾主动安抚起了人心，“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做，我们就都有希望存活。”
为了避免有人插嘴，他没有停顿，直接和盘托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集体向猪嘴的位置前进，它的嘴巴长度有限，暂时够不到底部，还在吃桶壁的残留，现在过去很安全。”
“为什么要靠近它？”变成肉渣的罗朗诚，立即反驳道，“找死？”
“时间紧急，马上开始。”寇栾忽略了他的问题，带头向着目的地进发，“看不清楚的人，听我的声音，努力朝我聚拢。”
闻言，罗朗诚不甘地望向訾傲，却发现女人已经听从寇栾的指令，一刻也不耽误地行动了起来，他只能咬咬牙，默不作声地跟上。
因为桶底的摩擦力较小，几个人的效率，明显优于之前。
很快，他们就抵达了目的地。
猪头已经舔干净了周围的残渣，正因为够不到底部的食物，而烦躁地哼唧出声。
受到惊吓的玩家，顿时瑟瑟发抖了起来。
“全部面向桶壁，尽量和我保持一致。”
由于众人各异的造型，寇栾无法判定，大家的正脸在哪里，只能再次以身作则，率先做出示范。
“我感觉我在面壁……”
蒋乐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很好。”至此，寇栾的引导，总算是来到了最后一步，“只要我一说‘跑’，你们就用毕生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直接往前冲。”
“这不仅关乎到你自己的性命，也影响到所有人的存亡，务必使出全力。”寇栾严肃地嘱咐道。
闻言，没有人应声，更没有人质疑，大家都被眼前的氛围感染，紧张地做着心理准备，等待寇栾的号令。
“跑！”
不知过了多久，寇栾终于大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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