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很久之后,景轻都不会忘记,暖金色的阳光下,众星拱月似的被环绕在人群之中,却独独望向他的沈肆,以及以长辈般的威严和警醒,警告他,那不是你能招惹的导演。
这世上最大的幸运和最大的善意,他何其有幸,都能拥有。
景轻眼睫微颤,于是定住脚步,像个很有教养的小孩一样,顺从地跟在导演身边。
沈肆正在给虞舟舟签名,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虞舟舟的神态和眼神,以敏锐的观察力确定她和景轻之间并没有任何暧昧,签名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旁边人一问,沈肆这才抬眼看向不远处被导演拦下来的景轻,目光深邃且若有所思,几秒种后,沈肆信笔游龙地给苏晨曦签完名,眉宇间浮现出一点愉悦的,说不出的欣慰,低笑一声,嗓音慵懒,“进步很快,教不了。”
那人不明所以,打趣道,“噢哟,这还是第一次听沈哥这么夸人呢。”
“哎,”那人看着年轻演员们活力四射的样子,苦笑着摇摇头,“明天就开始训练了,就不能过来和年轻人一起玩了,苍天呐!”
众人被逗得直乐,景轻却眉心微蹙,耳朵尖一竖。
什么?明天才开始训练?
那……那岂不是说,昨天沈肆说的什么训练失误被导演批评攻工作压力太大……都是假的??
坏沈肆!坏沈肆坏沈肆!沈肆怎么这么坏!
滚烫粘腻的触感依然真切无比地烙印在薄而透明的掌心皮肤上,景轻捏着掌心,眉眼间拢上一层薄薄的红潮,窘怒地眼底像覆了一层水膜,像折射着汹涌日光的湖面,璀璨而灼人。
沈肆知道自己阴谋败露,眼底带着藏不住的得逞笑意,冷静地将手里的签名写完,转头对身边凑热闹的人道,“走了。”
那人立刻苦大仇深地叹了口气,“哎回去又要滚泥潭了。”
沈肆新接的电影是部战争片,电影周期很长,相关的训练就要六个月,也就是说,在景轻拍摄《长相思》期间,沈肆都会在旁边的训练场陪着他。
甚至,还会住在他隔壁。
沈肆搂着对方的肩膀,半强制地将人拖走,彻底离开片场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眸,看向景轻刚刚在的地方。
景轻已经转过身和导演对下一场戏了,他垂眼看着手里的剧本,高高竖起的墨发散落在脸侧,眼尾的线条低垂着,神情认真而恬静,红衣墨发,皮肤白皙如甜白薄瓷,柔软地发着光。
忽地,景轻似有所感地抬起眼,视线自眼尾挑起,像只感知到危险的小动物,纯稚而无辜。
特别的——娇憨。
天真的媚意最杀人。
沈肆有刹那的失重。
在景轻发现他之前,沈肆的身影转过拐角,唇畔带着一点克制的暧昧笑意,彻底消失在景轻视线里。
拍完夜戏已经是凌晨三点,景轻疲惫地和虞舟舟苏晨曦道过晚安,回到房间,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暗,房间里黑的吓人,窗外微光照出家具此起彼伏的线条轮廓,像藏匿着无数可怕的黑影。
景轻愣了一会,才伸手摸索着开关,将灯光打开。
光线瞬间将黑暗驱赶,照亮房间内熟悉的一切,目光在沈肆昨天躺过,今天却整齐而冰凉的床上停留了一小会,景轻颓然揉了揉脸。
沈肆才来过一天,他竟然就养成了习惯似的,开始期待着晚归之后,有个人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等着他回家。
习惯太可怕了。
尤其是这种让人上瘾,像被蜜糖包裹着的毒/药似的,一天之内就甘之如饴的习惯。
景轻匆匆冲了个澡,穿着自己带的小熊睡衣,等待湿漉漉的头发晾干的时候,抓紧复习了几遍明天就要拍的很长的台词,直到星辰斜倾入西方,困意才慢慢涌上来。
景轻打了个哈欠,起身正要关灯睡觉,忽然,门外一声巨响,随即传来沈肆怒不可遏地低吼,“滚!”
景轻瞬间被吓醒了。
动静实在太大,他慌忙及拉着拖鞋开门出去的时候,两边剧组的负责人都跑了过来,走廊里,沈肆像只被惹怒的狼,胸口剧烈的起伏,墨海似的眼瞳沉郁可怕,没有丝毫温度,甚至透出几丝渗人的猩红。
一个只穿着衬衫,长腿裸露的漂亮男演员倒在地上瑟瑟发抖,腿软地几乎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景轻瞬间心知肚明。
白天和沈肆一起的男演员顾跑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沈肆和不知好歹的小演员隔开,冷笑一声,“林导,你手底下这小孩不太听话呀。”
《长相思》的光头导演咬牙切齿,“滚!让你公司的人明天来和我谈!”
小演员连哭带闹地被人架走,沈肆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厌恶地紧闭了闭眼,强行压制住胸口翻涌而上的生理性和心理性的恶心,短短一瞬,额上已浮出一层冰冷的薄汗,他摆了摆手,对男演员说,“你处理吧,我缓缓。”
导演也很有眼色,忙向众人挥了挥手,“散了吧散了吧,啊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导演着重推了一下景轻,以眼神暗示他,这就是招惹沈肆的下场。
景轻抿了抿唇,听话地转身回房间,带上门的时候却悄然无声地缓了缓力度,没有将门完全合上,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开门。
有一瞬间,沈肆目光微妙地和他对上,明明一个字都没有说,景轻却看懂了那个眼神。
果然,楼道里被清空之后没多久,门把手无声无息地转了一下,沈肆侧身进来,眉心锁紧,飞速将身上被别人碰触过的衣服脱掉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冲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响起,浓郁的水雾顷刻间模糊了浴室门上的玻璃,这还是夏天,要多高的水温才能扬起这么大的雾气来。
景轻不知所措地茫然了片刻,利落地将包裹着衣服的垃圾袋收到沈肆看不见的地方,准备好温凉的蜂蜜水,气味淡而雅致的香薰也点上,才心急如焚地去敲浴室的门,“沈肆哥哥……啊!”
浴室门打开一条缝,沈肆被热水冲烫地发红的手臂伸出来,一把将景轻抓了进去。
浴室里水雾腾腾,迎面而来的水温烫地景轻发颤,瞬间将他从里到外淋湿淋透,景轻觉得自己好像要熟了。
白皙脆弱的皮肤顷刻间烫出一种等待采撷的熟粉色,薄薄的睡衣湿透,粘腻地贴紧身体,收紧的腰线和饱满丰润的臀部曲线对比越发明显。
“烫,烫。”他睁不开眼,只能像寻找救命稻草似的胡乱摸索着,下一秒,水声停,景轻用力抹了把脸,总算能睁开眼睛,慌乱而焦灼地对上沈肆从上而下的目光。
青年漆黑柔软的发被打湿,睫毛发梢嘀嗒着湿漉漉的水珠,眸色越发显得润泽柔软,像雨后沁着水珠的洁白花瓣。
洁净,缱绻,温柔,抚慰人心。
像永远不会沾染这世上所有不堪入目的肮脏。
沈肆瞳孔漆黑,没有光,也没有情绪,像是看不到底的渊薮,黑暗之下藏着景轻也看不懂的,深沉的孤独和悲伤。
他捧着景轻的脸,迫使景轻只能微微踮起脚尖,长久地保持仰起脸的姿势,让对方看不到底的目光一点一点地舔舐、描摹着他的轮廓。
被烫过的皮肤又软又热,仿佛刚出炉的棉花糖,那么香那么软又那么脆弱,稍稍看不紧,就会融化、消失。
似乎在确认什么,又似乎是纯粹地害怕,沈肆的呼吸声很急促,手指用力收紧,感受着软热皮肤下鲜活而脆弱的脉搏跳动带来的真实感,深黑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野兽一样独占的侵略欲/望。
在那种可怕的独占欲中,景轻呼吸不上来,被挤压地微微嘟起的丰润柔软的唇艰难地翕合,“沈肆……哥哥,我喘不过气来……”
沈肆失控的灵魂这才缓慢地收回,漆黑的眼瞳一震,突然回过神来,手指一松,景轻刚深呼吸了几口气,却再次被沈肆用力勒进怀里,男人嗓音哑地厉害,甚至带着点让人心惊胆战的哽噎和脆弱,“轻轻,我想要你的味道,你愿不愿意给我。”
“好,我愿意的,”景轻双手贴在沈肆赤/裸的后背,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可是,是什么味道?”
景轻懵懂的反应让沈肆窒息了两秒钟,沉静深黑的眼眸复杂而痛苦,声音哑的厉害,“我该拿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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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肆俯下身,以一种臣服而卑微的姿态,缓缓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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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安抚的野兽一样,沈肆喉咙轻咽了下,眼眸深处的黑暗深沉重新被藏匿起来,他仰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景轻,沙哑的可怕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进食后心满意足的疲惫,“真棒,轻轻。”
景轻发出一声崩溃的,啜泣似的呜咽,愤怒的眸底透出逼人的水光,愤怒、羞耻、震惊、慌乱、种种情绪纠缠成脑海中一片烟花似的空白,生理性的泪水迅速染湿了景轻整张脸。
他想发怒,可沈肆没给他这个机会,男人站起身,随手扯了一块毛巾围在腰间,揉着眉心,神情疲惫疏懒,“我想在你这里睡一会。”
沈肆没问他愿不愿意,径直离开浴室,清甜的香氛和温凉蜂蜜水安抚尽他最后的不适和恶心,沈肆在景轻床里躺下来,将萦绕着景轻气息的被子抱在怀里,疲惫地长舒了口气。
现在好了,他被独属于景轻的气息彻底包裹,像躺进一片温柔而安全的云朵襁褓之中,紧绷的神经也缓慢放松下来。
那种被外人碰触,沾染的恶心感,终于完全洗净了。
景轻涨红着脸回到床边,心里鼓足了勇气要向沈肆提出抗议的时候,就见男人抱着他的被子,锋利逼人的五官半陷在柔软的被子里,狭长的眸安静的阖着,有种让人心软的脆弱感。
男人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耻骨处渗血的牙印隐隐作痛,景轻按着心口处,只觉得自己离羞愤而死大概不远了,他恼火地从纸巾上揪下一角揉成粒,报复性地朝沈肆抛了过去。
坏蛋!坏蛋沈肆!这颗讨厌的、会咬人的糖,总是用那副脆弱又疲惫的姿态,轻易地引他主动咬钩。
可他有什么办法。
纸粒不痛不痒,他的愤怒似乎也可有可无。
最后,景轻妥协地认命,抱着毯子去沙发上睡觉。
可今晚的沈肆实在太过异常,景轻刚有些许困意,就听见黑暗中沈肆深喘了一声,嗓音很急,又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哭腔。
他说,“轻轻,快跑,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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