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轻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凌晨时,政/府军的士兵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战区范围内的贫民窟,暂时还没有军队过来,景轻找到约定的杂货铺,顺利和赵时亦汇合。
赵时亦诧异地看着才半天没见的小少爷。
前不久还漂亮精致的景轻鼻青脸肿,脑袋上缠着纱布,干涸的血迹已经变成深浅不一的黑和红,白皙的皮肤在一夜的风沙里变地黯淡无光,那件一看就很昂贵的羽绒服破了好几个口,依稀还能看到飞舞的碎鹅绒。
“你……不是很厉害吗?”赵时亦挑眉,既是调侃,又有点严肃,“怎么会变成这样?”
景轻抱着背包,很用力地抿着唇,警惕地问,“你不会要我回去吧?”
赵时亦嗤笑一声,“想得美,来不及了。”
“……那就好,”景轻松了口气,清澈的眼眸一弯,露出一点略显娇憨的笑容,非常直白地坦诚道,“我吹牛的,怕你们不让我来。”
景轻主动招供,“其实我只摸过剧组的道具枪。”
赵时亦:“……………”
一片死寂的沉默里,他们在杂货铺里无声地检修电台,接通信号点,将一路所见的情况报告给大使馆。
赵时亦和人交过手,打空两个弹夹,杂货铺老板给他们补充好弹药、食物和水,接下来的一段路不太危险,赵时亦找了辆摩托车,载着景轻,绕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
接连不断的颠簸里,景轻谨慎地揪紧赵时亦的衣襟保持清醒,赵时亦感知到衣角传来的力道,想了想,他尖锐地问,“为了沈肆,你就这么不怕死?”
“怕,”景轻没什么底气,但却饱含着深沉执念的声音散在风里,“可我不能空等着。”
死在保护沈肆的路途中,和什么都不做,提心吊胆地坐在京北的别墅里等来一纸死讯,他宁愿选前者。
他从来都不是个乖孩子。
赵时亦无法理解。他知道景轻从小就黏沈肆,但万万没想到还能黏到战火纷飞的埃塞?简直不可理喻!
摩托车惩罚性地加速,风把景轻吹得缩成一团,他抱着脑袋,防止羽绒服帽子被吹飞,安静地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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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防空洞里,刺鼻的硝烟里混杂着血腥气,令人作呕,四面八方都是低声的哭泣 ,仿佛世界即将毁灭一样。
沈肆安静地靠坐在角落里,凝视着半张残损的照片。
那是去国外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景家所有人都在,他坐在中间,面前是景母亲手做的蛋糕,写着“肆肆二十岁生日快乐”,尚显稚气的景轻坐在他身边,因为得知他即将出国进修,而自己最后一个知道,蔷薇色的唇抿地泛白,眼底泪光闪烁,委屈又生气地瞪着镜头。
沈肆侧脸看着他,眉心蹙着,眼里是说不出的担忧和不舍。
可他没有选择。
景家虽然很好,但过分的依赖让他非常、非常没有安全感。
事实上他并没有多热爱表演,只不过为了自己,更为了景轻,他在刚刚长成大人的时候,才不得不放弃喜欢的专业,选择这条赚钱最快的路。
在世界崩塌的废墟里,沈肆抚摸着照片上闷闷不乐的小景轻,染血的唇畔弯起思念的弧度。
他将那张照片贴在胸口,疲惫地闭上了眼。
“沈哥,”蒋盛意拎着半杯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靠在他身边坐下,“喝口水吧。”
沈肆声音沙哑,“你喝吧,保留体力,你还得回去见孩子呢。”
蒋盛意笑,“你不也得回去见轻轻?”
沈肆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眼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望不到底,他抿了抿干燥的唇,微小的动作让唇瓣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短暂的犹豫后,沈肆接过水杯抿了抿,尝到掺杂着甜腥味的清凉。
蒋盛意无言地拍了拍沈肆的肩膀,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叹了口气,“要是能活着回去的话,我就同意跟虞舟舟那小丫头在一块了,她追我好久了,你不知道吧?”
沈肆嗤笑一声,“嘴挺严实啊,什么时候开始的?”
蒋盛意唏嘘,“就上次在京北那边训练,他们不是在隔壁拍戏吗,一起玩了几次,小丫头加了我微信,一年多了,每天早安晚安的,我又不傻,嗐。”
“你呢?”蒋盛意苦笑,“要是能活着回去,你敢不敢跟轻轻表白?”
“看着长大的,没那心思。”沈肆抚摸着照片上的小少年,眼底掠过一点淡淡的疑惑,“我可能只是……占有欲太强?老想着用什么方式证明他是我的……但我其实……”
沈肆茫然地看着照片,说不下去了。
蒋盛意看破不说破,发出无情地嘲笑,粗糙包扎的伤口被牵扯,又弓着腰痛苦地咳嗽起来。
两个人于是都不再说话。
忽然,脚步声和零碎的枪击声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沉闷地响起,人群惊乱起来,蒋盛意和沈肆对视一眼,“来人了。”
地面上的建筑已经被炸成一片废墟,反抗军要得到硬盘,那却又找不到防空洞,每天都会派人进行搜查,烟尘和碎石快从上方坠下来,沈肆急忙捂住自己和蒋盛意的口鼻。
所有人都惊恐地屏住呼吸,不安地等待搜查的反抗军离开,可随即,一声尖叫猝不及防地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惨叫着,用阿姆哈拉语大哭着求饶,却只招惹来几声下/流的嘲笑。
防空洞里,一个胖女人叫起来,“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她才十岁!!救救她!华国来的先生,请救救她!”
人群躁动起来,几个男人愤怒地挺身而出,“我们必须去救人!”
“别冲动!”沈肆厉喝一声,群情激奋的男人们看着主心骨,有人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人越少越好,”沈肆沉吟了下,将那张照片交给蒋盛意,点了两个人,“你们两跟我出去,蒋哥,要是我回不来,这张照片记得帮我交给轻轻。”
蒋盛意眼眶一红,“我特么的……我真对不起你们……拍个破电影拍成这样……”
沈肆拍了拍他的肩,“想什么呢,保护好硬盘和摄影机,这些人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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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狼藉的废墟里,小女孩蜷缩在角落里,已经无处可逃,两个反抗军狞笑着靠近,拉扯着细瘦的胳膊往怀里拖,小女孩嘶声力竭地尖叫,拼命捶打着对方钳子一样的手,可那两个身影却还是像野蛮的兽类一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绝望、无助、小女孩死死闭上眼,仿佛只要看不见,世界就会转危为安。
“住手!”一声清脆的喝止,景轻从藏身的废墟后慢走出来,目光清澈而坚定,“能听懂英语吗?”
那两个反抗军立刻端起枪指向他,厉声用英语喝问,“你是谁?”
“我是来交换她的人,这里的华国员工,”景轻脸色煞白,紧张地像只应激的猫咪一样,颤着嗓子说,“我可以陪你们,自愿的,只要你们放过她,让她离开这里。”
“你们一定……没有尝试过……漂亮男人的味道吧,”痉挛地手指笨拙又暧昧地脱掉外套,缓慢地撩开衣服,露出纤瘦漂亮的锁骨,“……只要……只要你们放了她……我……我就是你们的……”
那两个反抗军目光下/流,扫过明明害怕地像只小兔子一样,却还是鼓起勇气,试图和他们谈判的华国青年。
景轻受了伤,满脸烟尘,可不难看出五官精致的轮廓,花瓣似的漂亮眼睛清澈见底,仿佛纯净的玻璃珠。
白皙的皮肤上横着鲜艳的血痕,有种凌/虐的美。
虽然他害怕地连瞳孔都在打颤,可那种残破玫瑰一样的诱惑,还是让两个人兴奋地发抖。
“换吗?”“很漂亮的男人,我想试试。”“那就换。”两个人用景轻听不懂的语言做了决定,其中一个指了指那个女孩,“你,滚吧。”
枪尖随即指向景轻,“你,去那边。”
“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放心……我……我功夫很好,真的……”景轻喉咙发紧,羞耻又惊惧地介绍自己的价值,盯着冒烟的枪/尖,一步一步地挪到一处有遮挡的废墟下。
余光里,小女孩踉跄着跑远,很快就消失在远处,看样子已经安全了,景轻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紧张地注视着对方,向废墟里倒退着走去。
赵时亦赵时亦赵时亦,你靠不靠谱啊!
景轻不停碎碎念,可他没想到,就在进入废墟的一瞬间,一个男人突然先发制人地扑上来,瞬间就将他推倒在一片碎石头上,突出的钢筋在后腰处狠狠一顶,景轻痛地双眼发白,身上的衣服就在一瞬间被撕扯了开来。
滚烫腥臭的嘴在他脖颈处乱拱乱蹭,景轻挣扎着去摸腰上的蝴/蝶刀,刀攥在手里,颤颤巍巍地刺下去,只在对方手臂上划出一道浅浅的伤口……刺偏了……
那人觉察到疼,立起身来,啪地一掌扇在景轻脸上,随即叽里哇啦地招呼同伴,可他看向四周时才发现,他的同伴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来,地上溅起一阵烟尘,另一个人已经被赵时亦拖到隐蔽处扭断了脖子!
那人立刻伸手摸向腰间,景轻瞳孔一缩,虽然他已经很机智地将那人放在地上的枪踹远,可没想到这人还有后手!
赵时亦压低声音喊,“小心!”
那人拔出腰间的手/枪,怒不可遏地指向景轻。
景轻:!!!
啪!
一声枪响,一切静止。
带着浓郁的血腥气的尸体砸在身上,温热的血水溅在眼尾,景轻无助地睁大了眼,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鲜红的。
在一片可怕的鲜红里,沈肆的身影宛如天神般出现,男人双眼猩红充血,奋力将覆在景轻身上的尸体拉开。
“沈肆哥哥!”景轻拖着哭腔,崩溃地撞进他怀里。
拥抱的力度很大,沈肆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抱在怀里,几乎像要将他揉在骨头里一样。
男人近乎失去理智,后怕地喃喃自语,“……没事了……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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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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