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辰把人邀请到家里,先告诉梅姨晚上想吃清蒸鳜鱼,又让李叔备车晚上把同学送回家。
霍项云在一旁看着,很意外这小少爷跟家里帮忙的阿姨司机都很客气。
走进玄关,岳辰蹲下身,把平时穿的白色绒毛拖鞋往旁边挪挪,在霍项云面前摆好一双崭新的黑色皮拖。
“这一层别人不会来,你随意。”岳辰屈膝蹲在地上,仰着脸望着他。
“嗯。”霍项云瞥了眼旁边软乎乎的白毛拖鞋,“你不进去?”他不习惯这种狗狗一样蹲在他脚边的招待。
“你先随便坐会儿,我去一下猫房。”
茅房?
霍项云觉得这个词像是上个世纪的老电影,出于第一次做客的礼节,他没多问。
房子是木制的,淡色的壁纸,红木的镂雕,灯光映着屋子里一片柔和暖色调。
连着几间都是岳辰的私人空间,换衣间,卧室的门也敞开着,没有避讳他的意思。
路过时,不经意间瞥见,换衣间里几顶绒线帽子随意堆成一摞,露着眼熟logo的羊绒围脖垂到地面;卧室里的被子随意团成一团,几个圆乎乎的抱枕在床边毛茸茸的小地毯上一个个东倒西歪。
霍项云虽然看着凶煞,其实整齐惯了,如果不是第一次进别人的屋子,他都要忍不住想去叠被子。
想起来他把情书也能露出一角,吸着牛奶盒子也会溢出来……还真像生活在暖窝里的绒毛小动物。
走到里间的书房,霍项云差点儿没处下脚。
仿佛是山间小径,四面八方全是书,还是摞放着摇摇欲坠的奇山异石。
而这条山间小径连着的,是个日式暖桌。
正正方方的桌子上面铺着厚厚一层棉被。
桌子上一摞书籍,旁边一个浮雕棕色小木盘,里面盛满了各色小鱼干。
无处不在的小鱼干!
“喝点儿东西吗?”他身后声音温暖。
霍项云不用回头都能猜到这“东西”是什么,果断摇摇头。
果然,岳辰抱着的一摞书上面一排小牛奶。
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一热跟他走进来的。
“坐吧,很暖和,我帮你插上电。”
岳辰放下手里的书,就要去调开关。
帮他插电?“不用。”腿刚伸到棉褥子下面就被捂得够热。
岳辰微微笑着,坐到他旁边,把腿歪到另一侧。
“你就没个书桌?”霍项云皱着眉。
“以前有,不太习惯,我就换成先在的暖桌了。”岳辰好像不好意思似的眨眨眼睛,“我喜欢这种暖暖的桌子,学累了,身子一歪就躺下,经常一觉睡到天亮。”
他还会学累?霍项云默不作声。
“如果你喜欢书桌,我就再置备一套桌椅,放到那边……”
“不用。”这是你家。
对上软软糯糯的声音,霍项云好像再大些声音都会凶到他。
他没碰这桌上任何东西,只沉声道,“不是要探讨吗?”
本来以为这小少爷就是托辞,没想到他翻开书,里面还真是满满的标注贴。
书上没有乱写乱画,问题都归纳在一个本子上,字迹工整干净,跟这周围的生活做派宛若两人。
其实,岳辰短时间总结的还真是引起话题的历代争议点,能看出来他阅读底蕴不浅。
一个钟头过去,书籍换到了古典名著。
中间挪书的功夫,岳辰从兜里变魔术一样掏出来一瓶矿泉水,“这个给你,你不喜欢牛奶。”
他竟然记得。霍项云本来不渴,但对视上这双总错觉跟他含情脉脉的杏花眼,时不时笑笑,他嗓子莫名发紧,润了一口水。
两个人的空间,手机在桌子上一震,格外明显。
岳辰收到一条短信。
“你看你的。”
岳辰举起手机,“是我妈,她说今晚航班取消,不回来了。”
霍项云来这之前也收到家里老霍的联系,也提过航班取消。
这些他倒是不在乎,只是瞥见岳辰页面上的标注【母亲】。
如今还会有人这么正式的跟父母玩微信??他有些咬不准,低头看了眼自己给老霍的标注:老货。
“……辩论赛的话,是不是任何小问题都不能马虎?”
霍项云只听见后半段,“什么问题,你说。”
岳辰翻过本子,指着标注页数的那一段,“这里有些隐晦,你说他们都是男孩子,贴在一起是做什么?”
霍项云顺着他修长白皙手指抬起眼睫,目光落在他两片微微张合的薄唇上。
这是在明知故问亵渎文学作品的恶趣味?可是他一双眼睛里总是干净的寻不到一颗俗世尘埃。
“你在开玩笑?”
岳辰被这么一问,怔住片刻,“我、什么玩笑?”不像装的。
默过三秒。
岳辰试探着,“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略带着一丝挑衅。
“季栎不是给你个文档嘛。你先自己看看,我出去抽颗烟。”
“我陪你去。”
“不用!”
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霍项云并没点烟,岳家庭院收拾的讲究,中间还养了一池鲤鱼,秋夜月朗星稀空气淡薄。
他出来透口气,约摸着一服烟的时间,又重新回到屋里。
咔咔打印机在响,屋里的暖桌上多了一叠纸。
岳辰收拾好纸张,“霍同学,你坐。压缩包太大,我还没看,选了个季栎说要划重点的文打印出来。”
霍项云坐下翻了翻这些白纸黑字,重点可真是划得好,一页比一页露骨。
他快速翻着纸张。
比起漫画,小说的文字更入骨入髓。
“……他就是要欺负小晔,一把搂住他的腰,一只手从后面探进去,另一只手,指尖一点点儿探进他的喉咙,看着小晔豆大的眼泪哗哗流淌,却不敢张嘴。他只玩味着戏谑道,‘别咬这么紧’。”
“在看什么呢?”岳辰不声不响坐在他身旁。
霍项云冷着脸猛一翻纸张,崭新的白纸把他的中指割破了,鲜血一下子涌出来。
“给我!”岳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霍项云的手腕,捏住他的中指,低下头就噙在嘴里。
霍项云胸口像是被烫到,一个激灵,把手抽了回去,“喂,你干什么?”
岳辰抬起眼睫,“你刚刚、”割破出血了。
“我没事!”他不等岳辰说完。
“指尖划破,吸允一口,呋呋一下就好了。我们都是……”
“你们都是?”霍项云脑颅里还飘着那页白纸上印着的内容,剑眉一挑,瑞凤眼里一道冰冷寒光。
岳辰刚刚太急,回过神冷静下来,发现的确是自己唐突了。这个世界的人,割破手指,会用那个叫创可贴的,他明明接触过。
“对不起。”岳辰声音很轻。
看见岳辰红着眼睛低着头跟他道歉,委屈时一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没了光泽,似乎有雾气斑斑笼罩。
霍项云把手放在暖桌下面,拇指指甲探进那道划痕里,用力一按,刚止住血的伤口更深了。
“不怪你,划痕有点儿深。”说着他抬起手指,果然又有鲜血溢出来,“用创可贴方便。”
等霍项云把手指贴上,岳辰摸着自己的脖颈弯着眼睛,“我们一人一枚,跟书里说的信物很像。”
不过是两枚相同的创可贴……但霍项云这次没再凶他。
“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岳辰在想他是不是累了。
来都来了,“接着说你的问题。”
“那好。所以,这两个人为什么要贴一起?”岳辰指着他的笔记,话题又绕了回去。
他出去一圈的功夫,原来这小少爷只是打印出来,还真什么都没看。
霍项云太阳穴突突的跳。刚刚语气重了,这次他很随意散漫地告诉他,“没什么。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互相慰、藉。”
岳辰歪着脑袋细品着他的话,“男人之间……那会是什么感觉?”似乎并没通透。
这几天他重新认识的岳辰冰雪聪慧不卑不亢,怎么会在这种话题上较真儿痴癫。
如果没有刚刚那一出,他早就怼上他几句,站起身走人。
但岳辰一声“对不起”,道歉的样子又实在让人怜悯,明明错不在他。
“别纠结了,你看有句话在这儿,‘岂肯今朝错读书’,硬抠这些东西,反而坏在读书了。”霍项云避开视线,垂眸指着书里的词句。
能被纸张割破手也是他自己乱了心神,这种下意识的回避,难免让岳辰察觉到他在疏远。
看见岳辰只抖了抖喉结,之后,轻轻“嗯”了一声。
霍项云搪塞不过,只好低磁嗓音回答他,“感觉……会是,很舒服。”
岳辰睁圆一双杏眼,穷追不舍,“你做过?”
噗——
就不该同情他,夺寸进尺。
“你真想辩论赛拿名次?”
被这么问,岳辰温声,“嗯嗯,我们研究诗词。”
注意到霍项云不再说话,他临时按下了一时的好奇心。
“这里挺多诗词第一遍读挺费劲儿,其实我买过一本诗词解析鉴赏。”岳辰转过头,扫过地上的书海,看向身后两面墙的书架。
“在那儿!”
霍项云看见他乌黑漆亮的眼睛里突然发光,利索地从暖桌里挪了出去。
书架很高,有两米多,岳辰踮着脚在试图够最上面一层。
看着他蹦了几下没够到,霍项云嘴角一抽,挪出来身子正要过来帮忙。
忽然他顿住不动了,注意到岳辰踮着脚尖抬起右手时,校服跟着拽了起来,露出一段劲瘦的腰身。
他的腰好细。霍项云的视线锁在了他的右侧后腰上。
那里,一块酱紫赤红的乌青染在他白皙腰间,看着渗人,让人心疼。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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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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