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吃些什么。
一个很寻常的问话,盛安此时却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裴家中秋从不设宴,都是赴宫中的宴。
虽是这么说,其实最后到了宫里的也就盛安一个。
他父亲还在外征战,他母亲也鲜少待在王都,而他则时常贴身陪同着靳谯——好好一个家,在中秋佳节也能支离破碎。
盛安没有被正式封过将,去赴宫宴也不会去坐在裴家的位置上,依旧跟在靳谯身边,吃什么都是靳谯命人端过来的,他也不挑,久而久之,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喜欢吃的是什么了。
何况宫宴到底是和家宴不同的,管它中秋元日万寿节,除了时令的蔬果会换上一换,菜品并没有什么区别,现下他就是编个特色的菜,似乎都编不出来。
也只能如实说:“都是些家乡菜,倒没什么特别欢喜的。”
钟鸣铮回想起盛安吃的那一路,对各种点心确实算得上 雨露均沾。
倒是好养。
钟鸣铮不知道怎么就考虑到了这上面来,思绪乱飞的功夫听到老媪朝着盛安说:“若小公子吃不来,我再去做些爽口的东西来。”
“不必了,”制止她的是钟鸣铮,见到对方错愕的神情,钟鸣铮有意无意地朝着盛安那边瞥了眼,同她道,“他方才在街上吃了不少,眼下你做什么他都是吃不进去的。”
老媪对这样的回答有些惊讶,看向盛安的目光里渐渐带上了些不明意味的笑。
盛安在卫国见惯了算计伪装,对这样隐含善意却又看不明确的神色有些受不住,耳尖都不自觉地发了烫。
钟鸣铮在这里吃净了一碗馄饨,还打着不能浪费的旗号把盛安那碗被他戳得皮馅分离的馄饨一并给吃了个干净。
盛安当真是没胃口,但却把剩下那碟桂花糕无意识地全部塞到了肚子里,等回过神来,就已经剩了个空碟。
小将军面不改色地收回手,全然不认他方才是看钟鸣铮看得出神。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皇帝陛下儿时落魄,后来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能这么接地气。
盛安是在钟鸣铮吃完叫来马车准备回宫的时候才明白老媪那目光的意味的。
一直跟随着的暗卫驾来马车,钟鸣铮放盛安先上去,自己留下同那老媪又交谈了几句。
盛安听到了她喊钟鸣铮“陛下”。
知道钟鸣铮的身份,还能那么淡然地交谈,这老媪与他的关系匪浅。盛安心中想着,却没想到那老媪同他的关系如此不匪,就那么直接同钟鸣铮说:“陛下身侧难得有个知心人。”
知心人。
盛安坐在马车上,无意识地攥住了软垫。大不敬地说,方才老媪的目光里分明就有一种看满意的儿媳妇的欣慰暧昧。
这个想法一出,盛安也没空去追究那老媪同钟鸣铮的关系了,想得全都是:同他长得相像的那个人对昭帝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能让钟鸣铮因为一张脸就对他有如此优待?
如果说陪着逛街市这种,更像是单纯逗一个男宠开心;那么在这农家小院里发生的,还有老媪所理解的,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钟鸣铮并不避讳让身边人都知道他对盛安的宠爱,甚至是带了情愫的。
外面的钟鸣铮也并未否认,像是认可了老媪这样的说法。
那可就太好了。
盛安想。
大昭这位冷血帝王少见的软肋,竟然就这么被他给撞上了,要借刀杀人,既不是就更容易了些?
手终于松开,他垂眼理了理那片被他攥得皱巴巴的布料,就听到脚步声,紧接着是掀帘——钟鸣铮告别老媪进了马车里。
他看到盛安的小动作,顺着朝那软垫上看了眼,见少年在他目光落下的时候就松开了手,便笑:“安安这是在做什么,还要避着朕。”
笑归笑,钟鸣铮声音中的冷意半点没藏着,颇有种盛安只要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就能血溅当场的威胁意味。
盛安却半点也不怵他,神色自若,甚至有点理直气壮:“臣等陛下等得心焦,自然要寻些事情来做。”
他与盛安才分开了半刻不到。
钟鸣铮被少年这张口就来不经思考的谎话堵了下,连那些试探一并忘了,说出来的话让盛安这个对情绪察觉迟钝的都听出点赌气的意思来:“安安既然这般离不开朕,前几日到不见你食不下咽以泪洗面。”
“陛下不愿见臣,臣自然要懂事些。”盛安声音放轻了,一双澄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眼角似乎还有些湿润,瞧着好不委屈。
一句话又把错处给甩回了钟鸣铮身上。
“伶牙俐齿。”皇帝陛下这次真是有什么气都发作不出来了,不轻不重地斥他一声,坐到他旁边去,同外面喊了声“回宫”,就阖眸小憩去了。
盛安见他不理会,顿时放松下来,撩着帘子看窗外掠过的风景出神。
那院子离皇宫并不算太远,又是坐马车,一刻钟两人便重新进了宫。马车在东明宫门口停下来,钟鸣铮先撩帘下了车,就被徐海福给拦下来,着急忙慌地朝着御书房去了。
盛安落个清净,悠哉游哉地走进宫中,见到了在那里等候着他的裴怀。
“如何?”盛安自进了东明宫就没再察觉到什么暗卫的气息,便大胆地问道。
“属下无能。”裴怀低着头,依旧是言简意赅。
“昭帝宫中守卫本就严密,你若真这么容易就混出去,那这大昭也离灭国不远了,”盛安并不意外,推门走进侧殿,“再寻机会便是。”
这个机会很快就送到了盛安手上——中秋夜宴。
两人回宫晚些,没歇多久就有人前来喊他,盛安从榻上坐起身,拔下头上那根已经被他倚得歪歪扭扭的银簪,利落地重新挽上去,随手理了理衣摆便朝外走。
殿外已经有轿辇候着,盛安没见到徐海福,等他的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太监。
小太监将他迎上轿子,盛安见到轿内那过于奢华的装潢,身子顿了下,开始怀疑钟鸣铮是不是拿着帝王的轿子来接他了——比靳谯那轿子要好上不少。
不过,大昭财大气粗,若说这只是宫中的寻常轿子,盛安也勉强能信。
昭帝陛下体贴地考虑到少年出去玩一圈耗费了不少体力,特意让人多歇了会儿,等盛安到了宴会场地,百官都已经快要到齐了。
盛安算是又一次迎着众人目光走进去的。
先前朝会上所有人都被那一眼给惊艳住,但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钟鸣铮就急匆匆地将人给带走了,只有那种惊艳感一直在朝臣心中挥之不去。
今日盛安比拜会的时候打扮得要更隆重,又隔了许久,朝臣们忽然又见到这一张脸,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这一次盛安没再停留在正中央,而是神情自然地走到了钟鸣铮身侧空的那个位置上。
朝臣好不容易从这动人心魄的美貌里收回神,见到盛安坐着的位置,又来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原先他们还纳闷这外朝内宫有谁有那个坐在他们陛下身边的资格,没想到是这位祖宗。
旬月功夫就能让他们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陛下如此重视,蓝颜祸水,果然是蓝颜祸水。
朝臣看着盛安那张脸,都是一般的想法。
这还不算,钟鸣铮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盛安在这中秋宴上出一出风头,连用膳的时候都极其照顾他。
两人身在主位,盛安那一把椅子是他临时给搬过来的,并不合制,因此两个人同用一张桌几,有宫婢将饭菜呈上,若是盛安平日里多夹过几筷子的,钟鸣铮一定是先将盘子朝他那边推。
精准地令人咋舌。
这一幕被贴近主位的几个权高位重的朝臣看得清清楚楚,就连盛安也忍不住放下了筷子,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钟鸣铮推盘子的手终于停下,掀眸看他一眼:“安安不喜欢这些?”
自然不是。
“臣只是……受宠若惊。”盛安轻声道,将那些拥挤的盘子朝钟鸣铮那边推一推,“陛下安心用膳便是,不必理会臣。”
显得特别善解人意。
盛安没有刻意去压低声音,这话说得整个宴会的人都听得见,朝臣的注意力都不自觉地投过来,他看着钟鸣铮,希望这人能别来管他自己去吃自己的,却没想到对方轻笑一声:“安安喜欢便好,远来之客,朕如何也不能亏待了你。”
不亏待,便优待到一国之君亲自伺候?!
盛安同大昭的那些朝臣难得想到了一处去,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已经入了大昭,便是大昭的人。陛下如此,岂不是将臣当做外人了?”
钟鸣铮这次没急着同他说话,而是静静看了会儿,盛安也淡定地回视过去,就见着他眼中笑意骤现,好脾气地开口:“是朕的错——安安自然算不得外人。”
还不等盛安反应,钟鸣铮又接着道:“如此,不如安安与朕一同去秋猎,全当朕给安安赔不是了。”
基友说我应该打个先婚后爱的标签……还没名分呢哪来的先婚!(钟鸣铮,说的就是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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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如此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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