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Eon大厦漆黑一片，只有最顶层那象征着公司标志的大牌子散发着光芒。
谢今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里，上次江止则到访Eon走的是上方的大门，所以他这回还是第一次到访这个地方。
因为是深夜的缘故，空旷的地下车库在他们两人下车的时候还能听见关门的回声。
谢今：“走吧。”
江止则提前走上前去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在谢今锁好车的时候原本停在高层的电梯已经稳稳落到了他们所处的楼层。
在车上相处的这一段路程消减了很大一部分他们之间由于陌生带来的尴尬情绪，江止则晃了晃手上见底的咖啡，打破了电梯在上升时厢体里的安静，“学长泡咖啡的手艺很好。”
“等下次你再来公司的时候再给你带一杯。”
大厦过高的楼层使得电梯向上滑行的速度显得有些过快了，对话结束后江止则不自在地揉了下耳朵，企图减弱耳鸣带来的不适感。
“叮。”
谢今转头的时候扫见江止则的动作，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到达目的地的电梯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在电梯彻底停下的时候，江止则就松开了原先按在耳朵上的手，谢今的声音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所以在迈出电梯门后他也看向了谢今：“怎……”
“你们终于来了！”
列夫的声音几乎是和江止则的询问同时响起，只不过分贝过高的绕口E语盖住了江止则的声音。
蹲在电梯门外的人在看到他们两个身影后欢呼了起来，随着他那称得上是“一跃而起”的动作，江止则还看见了他原本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一瓶小伏特加。
他把终于喝空的咖啡纸杯被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在车上又重新腾升的睡意终于被勉强压了下去，江止则推了推眼镜，“我们从哪里开始？”
☆
谢今和列夫之间的沟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所以江止则今天主要是是来帮助这个E国人和其他也是临时被抓来加班的员工沟通的。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倦色，哪怕会议室外咖啡机一刻没有停过工作也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困意。
列夫在看见有人的脑袋在坚持不住后终于磕到了桌面上的时候，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金发的男人挠了挠头，中断了自己的滔滔不绝和展示，在会议室里提高音量说了一句“Прости”，江止则下意识地也翻译出了这一句，转头却发现大家都带着疑惑地望向他。
由于熬夜变得有些迟钝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会议室里忽然起来的安静，在意识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说了声“对不起”后，江止则决定开口替自己解释一下。
“你不是会说中文的‘对不起’吗，故意让我学弟替你道歉？”
会议室里另外一位会说E语的人忽然开了口，谢今抿了一口刚刚做好的咖啡，也许是出于校友的面子，又或许是出于刚刚在车上聊得还不错。这位传说中不好相处的谢总居然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
在被谢今数落了一顿后，列夫意识到了自己的犯蠢，他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对着江止则用蹩脚的口音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再对着其他人也重复说了一遍。
不过在这么一出小闹剧后，大家倒是精神了不少，原本有些停滞不前的工作忽然也动了起来。
在列夫说完后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因为要一直翻译的缘故，所以在刚刚的议程里，江止则没有选择接着喝咖啡，在结束后，他手边放着的白开水早已经喝了个干净。
临时被叫来的十几个员工三三两两地听从谢今的指挥开始散开各自忙碌，大家在听到谢总发话说上午忙完给大家放两天带薪假后，连跑开的动作都变快了，工作效率大大提升。
列夫这个罪魁祸首却是已经趴在会议室的桌子上呼呼大睡，谢今也靠在了椅背上。
江止则看了一眼窗边逐渐露出的鱼肚白，这座城市依然在沉睡着，但是也逐渐有了苏醒的预兆。
“……那我先回去了，学长。”
列夫临睡前又塞给了江止则一份新的文件，说后天给他就行，在确认了没有什么需要自己的地方后，江止则迫切地觉得自己需要充足的补觉——
毕竟自己可没有带薪假。
谢今：“我送你。”
江止则：“不用，太麻烦学长了。”
谢今没有和他推拒，只是站起来拉开了窗户，这个时间点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冷意，顺着缝隙钻进来的瞬间，江止则的困意都消退了几分。
“这里很偏僻，出租车不会路过。”
在自己也站起来看了几分钟空荡无物的街道后，江止则同意了谢今的建议。
“走吧，正好我回去拿个东西再回来上班。”
谢今熬夜后的嗓音带上了点哑，本应该怀有欣赏心态的江止则却总是觉得莫名熟悉，再次上了那辆停在地库里的车的时候，他原本想再仔细听听，但是睡眠不足的身体却率先扛不住了。
☆
“到了。”
察觉到手臂被人轻轻推了一下，起床气作祟的江止则下意识就要发火，准备掀开“被子”和人理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被“捆”在了某个物体上。
混沌的意识终于回笼，江止则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睡在谢今的副驾驶上，肩膀处原本盖着的衣服随着自己的动作滑落了下来，从布料质感能看出来，这是谢今的衣服。
“……不好意思学长，我睡着了。”
江止则有些慌乱地将安全带解下，离开Eon前还是灰蒙蒙一片的天色亮了起来，车窗外正对着的就是教师公寓的楼下，江止则甚至看见了起来晨练的主任正在拉伸。
“没事，刚到。”
谢今打开了车门锁，江止则攥着他的衣服，“我帮你送去洗吧，不然实在不好意思……”
原本想拒绝的谢今站在想到什么后也没有再拒绝，所以江止则最后上楼的时候，手上除了一份文件还多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套。
在回到公寓后，他勉强支撑起来的清醒意识又重新归于模糊。
在即将陷入黑暗的时刻，江止则忽然想起来刚刚从车上醒来的时候，在谢今的那件衣服袖口闻到的味道——
像番茄。
☆
“谢谢你，江！”
把前几天又发过来的一份文件处理好后传给了对方，再挂断了列夫的电话，江止则总算松了口气。
游戏的界面挂在电脑屏幕的另一侧，这段时间本服务器里跑了一部分人，但是还是大部分还在坚守，只不过原本人满为患的主线NPC面前只有寥寥无几的玩家。
大家都在等惩罚时间过去，江止则和空白最近也只是刷刷装备本和日常。
习惯了每天和对方玩游戏，所以今天上线后下意识翻好友列表却只看到灰色头像的时刻，江止则还愣了一瞬。
空有昨晚上就发了消息说他要今天要忙，没办法一起玩游戏。
他还在这条消息后面加了一只“小橘哭哭”。
江止则划过他们的聊天记录，才发觉自己和空有从加上好友开始至今聊了很多，一举超过了絮叨的江林。
把刚刚看到的咨询再次转发给了空有，看着对方的聊天框最上面很快地就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江止则也就没有退出去。
只不过空有的消息还没等来，谢主任的电话先弹了进来——
“小江，下午好啊。”
“下午好主任，是有事找我吗？”
讲座的日期是明天，江止则已经准备好了材料，按理说今天应该不会有事找他。
“明天不是讲座了吗，今天组织了一下大家聚餐，熟悉一下，你来不来啊？”
“我就不去了。”
江止则对于这种活动一向没有什么大兴趣。
“我就知道，那我就跟谢今说你不来了。”
“学长？”
“呦，看来那小子没骗我，你们真的认识啊。”
“是我老师介绍我去他那边帮一段时间忙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那你来不来他还问我干什么，直接问你不就好了？”
在谢主任看来，只要认识了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关系，但是江止则却忽然意识到了自己领完干洗回来的衣服后一直忘了的一件事——
他和谢今，没有联系方式。
☆
“学弟，这边。”
学校聚餐订的位置并不远，江止则提着袋子小跑过来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始。
大概是怕他找不到位置，谢主任还贴心的把谢今叫了出来接他。
“谢谢学长。”
江止则把衣服递了过去，“这是上次的衣服。”
谢今：“那要麻烦你陪我一起放到车上了。”
停车的地方离聚餐地稍微有点距离，江止则和谢今并肩走在巷子里，偶尔能路过几家小摊。
“来试一试！”
“走过路过……”
没抢到外围好位置的小贩们只能能蜗居在这里，在察觉到有人路过后更是卖力地吆喝了起来，有家甚至热情的把一根糖葫芦伸到了景江止则面前。
江止则：……
谢今轻咳了几声，努力压下了唇角的笑意，“想吃吗？”
“本来想的，现在不想了。”
江止则绕过了那只伸出来的手，“留着肚子聚餐吧。”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谢今今天又是自己开车来的，在把衣服放到车上后他就径直回到了江止则身边。
“走吧，回去了。”
路灯的光线是泛着暖意的黄调，落在一团团从锅里冒出的炊烟上，光线成了模糊的形状，将穿行在食物芳香的街道里的两个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只往地面上看去，他们就像紧贴在一起那般。
☆
“舍得回来了？”
江止则刚迈进大厅，就看见谢主任迎了上来，他先是拍了拍谢今的肩膀，随后又调侃了一句。
谢今：“这不是放了个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江止则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往年留学的时候也常有人邀请自己去各种沙龙，但是导师总是会臭着一张脸帮他把人赶走。
也许是察觉到江止则的不自在，原本是并肩站着的谢今稍稍靠前了一步，将那些从饭桌上投来的视线挡了个大半。
这个动作很隐蔽，除了江止则没有人察觉到。
被挡在了后方的人难得的愣住了，直到看到谢今端起了一位也是在网站上看过的知名校友端过来的酒——
“学长，你开车了。”
江止则的声音很小，尽量不让这个场面过于尴尬。
“没事。”
也许也是为了小声说话，谢今微微弯下了腰，低头靠近了江止则的耳朵，原本酒很是好听的声线没有经过任何介质直接被灌进了江止则的耳膜上，“我晚点叫代驾。”
江止则只感觉一阵麻痒爬过全身，那点点温热的吐息并没有随着谢今的抽身而去，反而越燃越盛。
但是此时他的脑子却不是什么暧昧泡泡，过于靠近的声音将原本由谢今带来的那份熟悉感再度加深，汹涌的思绪之下，江止则在心底里在凝聚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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