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由欣恨恨道:“你们不走,我自己走!我自己的车,我自己想走都不行吗?”
说完就自己去开车了,身边还跟了个助理。
导演气得不想说话了,也没打算拦她,这样的人拦下来也没用,迟早都是要走的。
但是村里的人也需要撤离,他们不能自己离开。
一些村民渐渐被转移到小洋楼里,大部分都是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身上都湿透了。
但是他们遇到了难题,很多人根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怎么说都没用,哪怕里面已经开始进水了。
村干部就一个光杆村长,挨家挨户在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也是他上来通知的导演,暴雨的情况。
明琛和丁文赫商量,不能这么干等着,节目组的车有限,他们需要车来转移。
导演点头:“刚才我问了那位村长,远一点的地方有个镇,镇上应该会有车,一部分人去借车,剩下的人去劝村民,我们分头行动。”
明琛和丁文赫兵分两路,丁文赫带了几个会开车的人人还有一个认路的孩子去镇上找人帮忙,明琛则带着其余的工作人员去这些村民的家里劝他们离开。
这些人都很犟,年纪大了,不肯离开。
明琛亲眼看着这户的老人带着一个大眼睛女孩缩在椅子上,任凭明琛怎么劝都不动。
明琛看到桌上的巧克力包装,忽然想起来什么,立刻返回去。
五分钟后,温桐跟着明琛回来,果然是昨天的小女孩。
她趟着已经快到膝盖的水,走到老人旁边另外一个椅子上坐下。
见到是她,老人这才有了一点反应。
“奶奶,这里很危险,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好吗?等水退了,我们再回来!”
老人摇摇头:“走了,他们就不认识了。”
老人把小女孩往温桐的方向推了推,示意她带小女孩走。
温桐伸手将小女孩抱起来,没走。
明琛在外面等了十来分钟,终于看见温桐手里抱着小女孩,右手牵着老人走出来,但是水慢慢变深了,温桐走得很艰难。
明琛上前接过小女孩,很快将人送到了小洋楼。
快一个小时后,丁文赫带着人和车回来了,村里大部分的人都被转移到了小洋楼。
已经耽误不得了,这里的雨越来越大,他们必须尽快撤离。
安排好人员和车辆之后,村长带着最后几个顽固分子过来,脸色却急得不太好看。
“大水冲垮了河堤,还有人被困在水里!”
那是河堤边上的一户人家,刚才人多事情急,村长数漏了几个人,核对人员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一家几口都被困在家里,根本出不来。
村长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明琛是第一个站出来的,尽管他浑身已经湿透了,但声音仍然镇定:“我会游泳,我可以去。”
接下来是其他几个工作人员。
温桐正在后面给这些浑身湿透的小孩披上干净衣服,远远的,隔着重重人海,她对上了明琛的视线。
动作一顿,她知道很危险,被水淹没的房子,如果不慎可能会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而且里面有很多暗坑,旋涡,每一处都很危险,但她知道明琛会去,知道他会做这样的选择。
而后,明琛穿过人群,人群也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他在半蹲着的温桐面前站定,将臂弯里没有湿透的外套披在温桐身上,也蹲下来,平视着她,说:“等我回来。”
温桐重重点头,看见明琛要起身的时候,忽然,拉住他,从自己兜里拿出来那个他们一起在寺里求的平安符,塞到明琛手里:“我等你!”
随后明琛起身,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秒。
导演用力拍了拍明琛的肩膀,说:“平安回来。”
村长看了眼时间,叮嘱道:“最多只有半小时,半小时后,我们必须要走,你们一定要尽快回来。”
已经很严重了,刚才还能见到的房子现在已经全部被水淹一半,甚至水还在涨,来的时候看见的那条河水清澈见底的河,现在已经浑浊不堪甚至河面拓宽了两倍不止。
这时候,水里的一座房子里,站着几个人在屋顶,等着他们去救命。
明琛他们出发去救人,其余的人也没落下,他们要给所有人安排上车,每一辆车都挤得满满当当,还需要沟通路线,回来的时候,很多路都已经被淹了,而且,他们刚才发现,没有信号了。
已经与外界联系不上了。
导演面色越发难看,最后一辆车,他们给明琛他们留了空位,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
温桐披着明琛的衣服,心脏狂跳,她看着明琛去的方向,始终没有人影出现,每一分钟都过得煎熬,就像是下了油锅,噼里啪啦的热油点子将她的心脏烧得破破烂烂的。
如果说呼吸是人生来就会的本能,那现在低头看手表的动作已经成了温桐的另外一项本能,世界上最平等的是空气,现在这场雨也是平等的,愤恨暴躁地降落在现场每一个人身上,他们都在雨中,等着他们回来。
最后五分钟,丁文赫其实下车走过来是想劝温桐该走了,但是所有的话在温桐抬眼的那一瞬间都被憋了回去。
温桐说:“还有五分钟,最后五分钟。”
他们都知道,如果这五分钟内,明琛没有带着人回来,那他们就没有机会了。
水位涨得越来越高,雨却从来没有停过。
丁文赫没动,在温桐旁边坐了下来。
还有两分钟。
一股力量在她的心脏深处,用力扎着她的血肉,痛到快不能呼吸。她用力握紧了书中的平安符——那是她在明琛的外套里发现的,和她的一样,即便全湿透了,颜色变深了一些,但是上面的金线依然漂亮,平安两个字也如之前一般耀眼。
温桐任由那些扎穿她心脏的情绪在她周身游走,痛苦,但清醒。
最后六十秒。
再没有动静,那么她和明琛命运的相交点就此结束,从此走向不同的维度。
温桐在心里默数着,眼神黯淡下来,失望的感觉萦绕全身的时候,那个方向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温桐想也不想地起身,跑过去,心脏处细碎的动静此刻顺着她的呼吸,从喉管处跑出来,充盈她的全身,什么都顾不得了,什么也不在乎了,她终于发现她比自己想的还要在乎这个人,她迫切地想要见到这个人。
脚上忽然一麻,她腿软就要跌倒在地。
一边的丁文赫迅速起身伸手要去扶她,却被另外一个人抢先——明琛眨眼便到了温桐面前,在她倒下之前,跪地接住她,两人相拥在一处,在大雨滂沱之时。
温桐被明琛带着站起来,她感受到了明琛的心跳,比她还要快,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包括那一家被困住的村民。
卢阳也跟着明琛去了,他此刻就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相拥的身影,眼神黯淡。
剩下的人挤上最后一辆车,所有人准时出发。
他们身后,是汹涌的洪水,他们正在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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