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那珠花最寻常不过,几乎每家卖女郎头饰的铺子里都有。

它明明轻盈,吴阅却觉沉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先前他已经把这事揭过了,现在后知后觉面对,心中不是滋味。

仔细回忆夫妻与萧煜接触的过往,清溪潭投壶,萧府设宴,还有他不清楚的岩山寺情形。

吴阅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他自是信任妻子的,可是萧煜……

那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他声名狼藉,聚众招妓且闹出人命案,传得沸沸扬扬。

而妻子有才有貌,若是萧煜动歪心思……吴阅坐立难安,隐隐意识到黄乡绅为何不明说了。

他吴家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沈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其出挑的。

吴阅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他直勾勾盯着饰盒里的珠花,仿佛要把它盯出血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些疑心一旦滋生,便再难回到从前。

想起萧家的富贵,吴阅既艳羡又自卑,虽然那小子不靠谱,可若他真的有意引诱妻子,她是否能抵抗得了那种诱惑?

春雨园展出的那些画,随便一幅就能保人衣食无忧,偏偏妻子又在绘画上小有才华,很难不受吸引。

吴阅胡思乱想,愈发心神不宁。

他对萧煜起疑,总忍不住把他的动机往沈映蓉身上靠,越想越觉得春雨园的那些画展就是故意引诱妻子的行为。

还有归还珠花的事,明明是一件小事,却非要当面提及,让他犯嘀咕。

萧煜为什么知道那珠花是妻子的呢,如果知道,为何不在岩山寺就归还?

吴阅越想越觉得毛躁,心里头不痛快,随手拿起砚台把珠花砸了个粉碎。

正午时分沈映蓉回来,听到魏氏说吴阅躺在榻上,疑似病了。

沈映蓉进寝卧看情形。

那厮像条死狗一样,病恹恹的,没甚精神。

她坐到榻沿,伸手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热。

吴阅捉住她的手,不大痛快道:“惠娘去哪儿了?”

沈映蓉应道:“去文昌巷的铺子看了看。”

吴阅细细打量她,许是日日相处,看习惯了,今儿细看,愈发觉得妻子被他养得娇美。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沈映蓉困惑道:“郎君怎么了?”

吴阅:“我家夫人当真生得俊。”

沈映蓉愣住,失笑道:“郎君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吴阅严肃道:“吾妻甚美,不仅有貌,且还有才华,只怕整个宜州都寻不出几位来。”

沈映蓉戳他的脑门,只觉得奇怪,“是不是吃醉酒了,尽说些奇怪的话语。”

吴阅摇头道:“我没吃酒。”顿了顿,试探道,“我打算设宴。”

沈映蓉:“???”

吴阅:“你看我们夫妻二人在清溪潭得萧同晖款待,后来萧四郎也设宴请我们,总不能一直让别人破费。

“我想了想,什么时候设宴请云朝夫妇和萧家的子弟,算是还情,惠娘以为如何?”

说完这话,他目不转睛盯着沈映蓉,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抓到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沈映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郎君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吴阅压下心中的窥探,问道:“如此说来,惠娘是没有异议的?”

沈映蓉:“郎君在外走动,客往人情之事我自不会插手。”

吴阅沉默了阵儿,才道:“那就这么定了,让我想想设宴场所。”

沈映蓉点头,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

吴阅盯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番盘算,他打算试探萧煜,就用自己的妻子去试探。

而背对着他的沈映蓉心中有些不快。

上次在萧府,萧煜借甄氏的名义私下里寻她见面,藏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如今吴阅要设宴请他,她又要如何才能避嫌躲过去呢?

这是一道难题。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头一次默契地选择了隐瞒对方。

宴请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在五月二十五,东味居。

东味居的名气并没有春晖园大,只是一个民宅院子,主营私房菜。

夫妻二人曾去过几次,都觉得那里的菜品上佳,再加之私密性好,环境也小有情致,体验还算不错。

吴阅亲自写请帖,沈映蓉则负责与东味居那边订宴席制订菜品等事宜。

当吴家的请帖送至萧府时,萧煜颇为欢喜,反复地看了好几遍。

自那日荒唐爬吴家墙头失败后,他规矩老实不少。

那女郎养在后宅,甚少独行,他极难寻到机会与她相处,如今吴家宴请,他自是欢天喜地。

待到五月二十五那天,沈映蓉有心回避,撒谎说自己要来癸水肚腹隐痛,极不舒服,想让吴阅独自主持这场宴请。

吴阅忙关切问道:“惠娘要不要用药缓解疼痛?”

沈映蓉捂住小腹道:“想来卧床能缓解一些。”

吴阅自责道:“这阵子我光忙着差事,对你甚少过问,真是该死。”

“郎君无需自责,我每每要来癸水前都会隐痛,只需卧床就好。”

“唉,惠娘若不去,我只怕会应付得手忙脚乱,你是知道我的,没有你这个当家主母在场,我多半会出岔子。”

沈映蓉沉默。

吴阅露出为难的表情,卖乖讨好道:“惠娘可否多忍忍,你若实在难受,坐在那儿都行,我只要有你在场,心里头就会踏实许多。”

沈映蓉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夫妻你装我演,吴阅一门心思想把她哄过去,甚没出息道:“你看我都被你惯养成废物了,家中离不开你,外头也离不开。”

沈映蓉被这话气笑了,嗔怪道:“我又不是你阿娘。”

吴阅讨好道:“你是我吴致远的主心骨,不仅是贤妻,还亦师亦友。”

他好一番劝哄,最终沈映蓉架不住他死缠烂打,只得应承下来。

夫妻乘坐骡马车去东味居,它就在隔壁坊,离得不远。

路上两人心情复杂,吴阅既害怕萧煜对妻子生出心思,又隐隐藏着期待,因为只要萧煜有非分之想,则意味着他有筹码走萧家的门路。

同时也矛盾害怕,倘若萧煜有不轨心思,那吴家是护不住沈映蓉的。

那般强势的权贵之家,只怕宜州刺史来了,都得许几分颜面。

若说对方是个要脸的还好,偏偏是个无耻纨绔,能干出聚众招妓闹出人命的东西,能有几分好心肠?

旁边的沈映蓉同样矛盾,她不想跟萧煜有任何接触,给对方可乘之机,但又架不住丈夫的依靠。

更要命的是,她不敢坦白萧煜对她的异心,一来对方没有实质性的举动,二来会破坏夫妻感情生出嫌隙。

再三思虑之下,便把这份不安隐藏下来。

二人前脚抵达东味居,后脚冯云朝夫妇便来了,双方寒暄,气氛热络。

东味居是一所两进院子,闹中取静,里头的景观布局别有情趣。

他家有个规矩,每次接待都只接待一家主客,特别注重宾客们的**。

因着这样的缘故,不少公家请客都喜欢在这里,一来清净,二来庖厨手艺不错。

吴阅跟东味居的主人算是熟识,双方唠了阵儿,送上许多甜瓜。

时值酷暑,桌上备下不少解暑的饮子,有酸梅饮,菊花饮,还有葡萄和新鲜的莲子供客人享用。

不一会儿萧同晖等人的马车到了,吴阅前去接迎。

赴宴来的有萧同晖夫妇,萧三郎夫妇,萧五郎和萧六郎等。

他们要么带了妻室,要么带了子女,共计九人。

大家都认识,双方没那么客套,相互寒暄,热络笑谈。

众人聚到前厅吃茶。

莫约到了巳时四刻,萧煜才过来。

小子穿了一袭黛色圆领袍,低调沉稳,不像以前那般花枝招展。

仆人领着他进入院子,萧煜摇着折扇,好奇打量周边环境,布置得还挺讲究。

吴阅携沈映蓉迎了出来,双方相互致礼,沈映蓉眼观鼻鼻观心,绝不乱瞟。

萧煜则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表现得坦然。

萧六郎走到廊下,亲热唤道:“四郎!”

萧煜:“六叔。”

沈映蓉有心避嫌,说去庖厨那边看看,萧煜用余光瞥了一眼。

啧,合着是怕他?

前厅里的萧家子弟们唠着家常话,萧煜性情活泼,跟他们打成一片。

萧三郎还回味那场精彩纷呈的赛马,提起无不激动,吴阅也夸赞一番。

而庖厨那边的沈映蓉听着前厅的笑谈,压根就不想过来,她同东味居女主人唠了许久。

吴阅过来喊她,沈映蓉去到前厅非常拘谨,只陪萧家的女眷们。

萧煜漫不经心摇折扇,故意作死道:“听说前阵子吴县丞家遭了贼,可当真?”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吴阅身上。

提起这茬儿,吴阅也很郁闷,当即同他们说起遭贼那晚的情形。

冯云朝诧异道:“哪个挨刀的这般大胆,竟然偷到公家衙门去了?”

萧六郎:“这实在荒唐。”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他们的视线都落到夫妻二人身上,萧煜理所当然盯着两人看。

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沈映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某人的视线灼人。

旁边的吴阅一边同他们唠嗑,一边不动声色观察萧煜。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头顶要泛绿了。

吴阅: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围观群众:搞快点!!

吴阅:???

萧煜:我是正人君子。

吃瓜群众:你那点花花肠子就别遮掩了

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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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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