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最后看了她一眼，直接出了门。
沈清漾突然觉得有些疲累，她坐下来，神尊现在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但还不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宁太子。
正思考的时候，门轻微响动了一下，庄廖推开，他走到沈清漾身边，弯腰问道：“沈大人，您……没事吧？我看子卯女郎离开的时候脸色很差。”
“我没什么事，该是她有事才对。”沈清漾问，“我不太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了，你能给我讲讲吗？”
庄廖：“当然，半个月前，我们和李妹子说完要准备后天离开之后，我们就分开了，谁知道当晚妖鬼突然出现，若不是沈大人庇护住了阳图村的百姓，说不定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因此丧命！”
“哦？”沈清漾靠着椅背，稍微松懈下来，“那真是太好了，只要没有伤亡，我们就没白来这一趟。你过来……是殿下要见我吗？”
“是，沈大人要是还没休息好，我就先去回绝殿下。”
沈清漾摇头：“不，殿下想见我，我就会去见她。”
她发现了，只要自己不试着去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她的头就不疼。
庄廖帮沈清漾穿好斗篷，又戴好帽子后，才扶着她出了门。
街上确实是一副大战之后的惨状，房屋被毁了大半，还有不少巡逻的官兵走动，一见到沈清漾就垂首道：“沈大人。”
沈清漾微微点头，指了指一侧搭建的帷帐：“殿下在里面吗？”
“在的，沈大人请。”
帷帐里必比她预计的还大，里面坐了不少人，沈清漾注意到宿振仙君居然也在里面坐着，她差点笑出声，但很快抬手清了清嗓子，掩住了笑容。
她直接就朝着宿振走过去，还专门以茶代酒敬了她一杯。
宿振抬眼看她：“能见你醒来，我很高兴，沈帝师，感谢你庇护阳图村的村民们。”
沈清漾想起之前见宿振时，她们之间更多的交流都是在传音，明面上都是很正常的接触，毕竟是关于天帝亲自派发的任务，必须慎之又慎。
“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熟悉，你感觉到不一样很正常吧？”宿振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直接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一派随心自在。
“你怎么解决这只妖鬼的？我进来的时候一直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决定走的时候，它又突然出现，我完全没预料到，再加上现在又忘了很多事，总觉得有点不安。”
沈清漾露出了些许无措。
宿振：“有掌控不到的事正常，你不能控制所有人、所有的事，有不安习惯就好了。”
才刚聊了几句，她就看见戴着面具的柳绮山坐在了高位上。
“老师，您伤刚好，照料道长的事就由我来，您不用费心。我听子卯女郎说您刚刚头疼了，现在感觉如何？”
“殿下放心，我已经好多了。”
沈清漾和宿振点头告别后，坐在了柳绮山下首的位置上，她还未抬眼就感觉到有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等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些视线又全都消失了。
柳绮山举起酒杯：“感谢诸位道长能前来阳图村，除掉这只作恶多端的妖鬼。”
道士打扮的人齐齐抬杯，齐声道：“绮山殿下忧国忧民，我等自然义不容辞。”
宿振：“不过这次还是多谢沈帝师率先出手，若不是您，我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解决这只妖鬼呢？”
沈清漾端正坐在原位，虽然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很满意地接受了这些人的赞扬。
这么长的时间，它居然还能忍得住？
正这么想的时候，外面就传来的兵戈交接的声音，柳绮山皱眉：“发生了何事？”
穿着盔甲的人踉踉跄跄跑进来，单膝跪地：“殿下，是广叶寨的人攻过来了！”
“什么！”
有人惊骇地站起来。
“殿下！那木子卯果真是为了欺骗殿下才故意和殿下交好！”
……
广叶寨或许早就借着接近柳绮山的机会探听到了青安领地在阳图村的布防，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就攻破了帷帐外的布防。
陈慕单手抓着腰间的佩剑，撩开门帘缓步踏入，嘴唇勾着弧度，视线阴沉沉落在柳绮山身上。
沈清漾偏头看向来人，但陈慕并未看她。
“木子卯，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合作的盟约你也不管了吗？”
陈慕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我可以管，但你要先把沈清交给我，以后就当她是死人即可。沈清到手，我们的关系自然会恢复到从前。”
“你说什么？！”柳绮山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的话，“你怎么敢对老师如此不尊敬？木子卯，如果你真的和老师有矛盾，大可以解释清楚，何必非要这般？”
“解释不清楚了，我被骗十六年，绮山殿下，我只是为我自己讨个公道，只要你让开，我定会派人将你平安送回青安领地。”
柳绮山稳稳挡在沈清漾身前，她斩钉截铁：“老师于我有再造之恩，我绝不可能让她身陷险境。”
陈慕：“你亲爱的学生帮你说话，沈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沈清漾站起来，她双手背在身后，右手握紧拳，做出强撑的样子，“说你一身本事全部都是我教给你的，说你不知感恩，说你目无尊卑？”
众人哗然，纷纷和身侧人窃窃私语起来。
“这么说，这广叶寨的大当家居然是被帝师教出来的？”
“那岂不是和殿下同出师门？”
“明明是被先帝封为帝师的人，却还要找些不知名的人教导，这简直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我记得这广叶寨大当家和殿下是年岁相当，这其中……不会有什么秘密吧？”
猜测愈来愈盛。
“放肆！帝师也是你们能妄加猜测的？”
柳绮山声音一出，室内一片寂静。
陈慕指尖捏紧剑柄，再次道：“把她交给我。”
事情没谈妥，陈慕挥手，数十人瞬间冲了进来，她直朝着沈清漾而去。柳绮山反应速度很快，立刻挡在沈清漾面前，一群人直接混战起来。
进来的人太多，沈清漾几乎陷入围攻，庄廖夺过土匪手里的刀，顺手砍掉眼前的人，然后转变角度，攻向沈清漾。
闪着寒光的刀尖几乎要没入沈清漾的后腰，就在庄廖以为要成功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刀背，紧接着他就感觉到喘不上气，脖颈被人捏紧。
而原本混战的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呆滞，形似木偶。
一道隐含笑意的声音响起：“终于把你引出来了。”
“庄廖”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指尖突兀出现的墨点极速扩散，瞬间浸染了整个人，周围场景也随之寸寸碎裂。
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月光，天地间一片暗色。
沈清漾睁眼就瞧见漆黑人形与她紧贴，空洞的眼睛直直盯着她，似乎已经开始对她下手，只不过，她手掌捏紧了妖鬼的冰冷又滑腻脖颈，拉远了他们的距离。
她余光注意到他们进来的阳图村早已变成一片废墟，其上白骨森森，血水夹杂腐肉生出难闻的气味，她看到里面居然还有虫子，差点没吐出来。
难道这么多天……他们就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
沈清漾难以置信。
脑海中梵玉的声音渐渐清明，感受到沈清漾苏醒，它松懈下来：“太好了，清漾仙子，你还活着！刚刚一直叫你都没什么反应，我差点以为你要被这只妖鬼害死了。”
“……”沈清漾嘴角微抽，“别咒我。”
浑身漆黑的人影说话时嘶哑又带着重重回音，嗓音一听就让人发颤：“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见到陈慕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之后的每一句话也只不过是在确认她的猜测。
还好，一切如她所想。
“你杀我有什么用？我不过是提前让你看到即将要发生的一切，你欺骗了那么多人，却还装作无辜、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你心中就不罪恶吗？”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子卯女郎的事情外，我还有别的事。”
她说的十分模糊，就算是有外人过来，也猜不到具体内容。
沈清漾笑意加深：“话说，这位妖鬼大人，你好像能力不太足啊？不然我记忆中的东西你怎么没全看到啊？”
被她捏住脖颈的妖鬼气得颜色都变了，它也不知道这凡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以前造出数十个幻境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偏偏这次让它力不从心，用尽全力才能勉强维持住三个幻境。
躺在一侧的陈慕指尖微动，似乎是要苏醒过来。
微风轻轻吹拂，树叶相撞，发出沙沙声，树荫下有笑声划过，广叶寨喜气洋洋。
有康兰、尚靖易、有戴着年兽面具的老师、甚至还有重新回来的陈家人……
他们一同坐在树下比剑招，由广叶寨的其他人做评判，输的人罚三杯酒，陈慕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所有人都活着，老师也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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