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曾告诉过十七她到了世子府最重要的事便是先让储涧对她放下戒备,是以听见冬伯说完晚上储涧邀她一起逛灯会时,十七略微思考了下便应下了。
她现在住的房间里冬伯陆陆续续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连床帐都重新换了几遭,四扇屏风上绣的是山水图,据说是前朝留下的东西,现在再也寻不到这种绣艺了,十七看了几眼,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寻常来,只觉得图上那轮朝阳颜色着实动人,真有一种日出时光晕向着四周弥散开的景致。
十七几乎没有什么首饰,丫鬟阿袖便取了几朵梅花簪在了十七鬓边,簪好后,十七还未看向铜镜,阿袖自己先愣了眼,等到十七疑惑看向她时,阿袖才磕磕巴巴道,“奴婢——奴婢只是觉得姑娘生得也忒好看了些,奴婢还没看过这般好看的人!”
她这话是十二分的真心,但是却怕十七误会她是个谄媚讨巧的人,着急之下自己先涨红了脸,却没想到十七闻言只微微弯了下唇角,“你的手很巧。”
虽不是多么繁杂的发髻,但是却挽得很细致,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十七第一次由着别人帮自己梳头发。
“你在世子府多久了?”
“奴婢已经在府里有三年多了!”阿袖是个性子有些胆怯的姑娘,但许是十七适才夸了她一下的缘故,一经十七问,连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遍。
“奴婢以前实在内院侍候花草的,家中没有旁人了。”
“世子最喜欢到茶馆去听书,府里的事情都是冬伯做主,世子不大问这些的。”
“世子性子也是极好的,奴婢还从未见过世子惩治下人呢!”
……
性子是极好的么?
十七余光扫过储涧微微弯起的唇角,倒是觉得未必,至少到目前为止她似乎还从未见过储涧露出过别样的情绪来。
就如此刻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他看似常有礼貌的给旁人让了路,但实际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所有人的接触。
冬伯不在,十七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人竟走了半条街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被街中央的一个高台拦住了去路才慢下步子。
前面人堆过于拥挤,看来是一时半会过不去了。
街边上的小摊贩最会看人脸色,立马招呼道,“这位公子,不若买根簪子送给您娘子吧,祝二位永结用心,白头偕老!”
十七下意识想要反驳,“我们不是夫妻——”
小贩脸上露出明白的神色,一副笃定十七和储涧不是夫妻也必是一对有情人的神色,十七微微蹙眉想要再解释,却见储涧竟真略微弯了腰在摊子上挑了起来。
她怔了下,想要用手轻扯下储涧的袖子,示意不必如此的,可是手指才刚伸出去就落了个空,储涧袖子悠悠摆动了下,刚好避开了十七手指的落点。
余光瞧见她葱白的指尖僵在半空中,储涧手下莫名也跟着顿了下。明明未抬头看她,眼前却自动浮现出了十七的眼睛来。
他本是打算随意从摊子上取一只的,现在却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不合适起来。
今日的梅花就很适合她。
她坐在梅花边上时,倒真有几分雪边生梅的画中景。
储涧最后挑了枚通体古朴只在顶端上小小地刻了个图样的簪子,摊主笑的眼睛眯了起来,“公子好眼光!这枚一看就适合这位姑娘!”
十七注意力不在簪子上,瞧见前方人群已经散开了不少,便开口道,“时辰也不早——”
她不自然地略顿了下,方才一刹那前方闪过的人影似是有些熟悉,好像殿下的身影,正要再看一眼时,却被储涧的话拉了回来,“这枚如何?”
街上人太多,他为了让十七听清,特意又靠近了些,陌生气息让十七有些不自在,却又被迫不得不看向他手中的簪子,“很好看。”
“哪里好看?”储涧却继续追问道。
十七愣了下,哪里好看?
簪子上面的图案是一个圆圈,但是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十七勉强找到了话,“雕工很精致。”
闻言,储涧像是没忍住般闪过一丝笑意,对上十七茫然的双眼,轻嗤了声,“果真会骗人。”
她没听清储涧说了什么,疑惑看去,可是下一瞬储涧便陡然靠近了过来,这距离让十七瞬间僵直了肩膀,手下意识摸向了从前挂剑的位置,摸到一半才警醒过来,好在如今的角度储涧也不能看见她的动作。
头发上被人轻轻碰了下,储涧退开了些,眼睛不动声色向着远方瞥了一眼,又含笑对着十七点了点头,“倒是适合你。”
十七抬了抬手,发现那枚簪子已经被别在了她的发髻处。
她有些不解,但是却在储涧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寻到,似当真只是一时兴起买了个簪子赠她,然后顺手帮她别在了发间。
十七未曾注意到的是,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向着他二人看过来几眼。
毕竟在旁人看来,这便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连买个簪子都是泛着甜意。
远处,储沉脚下虽未作停留,眸色却无声中沉了下来。
“咦?”
十七正要说回去,旁边却突然多了道声音。
来人应是认识储涧的,语气中甚是熟稔,“昨日让人去府中请你时还说不来,现在倒是和人一起逛起灯会了?姑母今日让人备了游船呢,好些人都在,一起过去喝几杯?”
他眉眼间和储涧没什么相似的地方,十七暗中琢磨了下,首先排除了她曾见过的几位成年的皇子,且这人能和储涧有着同一个姑母,料想十之**是平康王府的世子储随了。
和安顺王滇南王不同,平康王虽也有封地,但是却从未离京过,连平康王府都是建在盛京内的,这位王爷据说是个琴痴,在夺位之争中从未掺和过,平康王世子也随他父亲,无心其他,只爱好凭栏听曲。
不管心中如何,十七面上只当做不知,默不作声站在储沉一侧。
倒是储随这会儿说话的功夫已不知向着十七看过去了多少眼。
其实他方才刚过来便看见这位姑娘了,虽然带着面纱看不清全貌,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眸子却极为动人,泛着清光,像是一汪湖水,却又比湖水更冷些,他数次想要问句名姓的,却屡屡碰见这双眼睛就又生了怯。
他不是个畏手畏脚的性格,平日里青楼红袖之地也没少去,纠结了一阵,怕再犹豫下去就没了机会,终于定下心开了口,“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储涧几乎与他同时开口,“表妹意下如何?”
“你们认识?”储随惊道。
实在是储涧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女子,储随又没看见适才储涧为十七戴簪子的场景,是以即使看到俩人站在一起,仍是先入为主只当做是巧合。
储涧没应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适才储沉竟也会出现在这灯会上,想来应也是为了赴长公主的船宴了。
这怎么能不去呢,他可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对主仆故作陌生人的戏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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