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思齐已打定了主意这样干,灰雀再不愿,也只能这样。他虽看着胖,但出乎意料是个敏捷的胖子。他急走几步来到孟图南身边,拉着脸阴恻恻地开口道:“你最好别耍花招,老老实实跟我们去海雕国,不然我和你拼了,谁也别想活。”
孟图南置若罔闻。
灰雀心思百转千回,握紧了拳头又松开,阴沉的脸色也慢慢舒展开来,白胖的面容甚至挤出了几许笑意,“莉莉丝啊,要是事情顺利,以后同在海雕国讨生活,大家还要相互照应的。我比你年长,少不得比你多见些世面,你来我往的,交个朋友不是坏事。”
莉莉丝三个字叫少女昳丽泛着红意的眼尾瞬间红得滴血,她抿唇笑了笑,极为平静。“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把我弄出去。”
灰雀见她态度不虞,反而安心一些。“你不想回去吗?那可是海雕国啊,是多少人做梦都不知道该怎么梦的地方。”
“不用试探了,我现在也想回去。只是因为凌峥嵘看得太紧,护照又被扣下,我没办法脱身而已。”
她淡淡说着话,眼神极为不屑,傲慢又美丽,刺得人不敢直视。“你看我回来得到了什么?”
她嗤笑一声,“我才十九岁,我想要好看的衣服鞋子,珠宝首饰,出入都是专车,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睡醒了去哪里吃饭,怎么花钱。”
“喝过白葡萄酒吗?一年只产一千支的那种?穿过纯手工羊绒大衣吗?秀场最新款,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那种?”
她说着抿了抿唇,眼底闪过**的厌恶之色,“这里气候太干了,哪里都很脏,往年这个季节,乔纳森已经备好私人飞机带我去海岛度假了。他说会给我买一个无人岛,叫我自己命名。啧,没有人的岛,又不能吃不能喝,我要来干嘛。”
少女属实美丽,像高高在上的仙女,清冷无尘目中无人。
灰雀忽然有点儿明白为什么那个外国人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她。
那么这个少女呢?回国后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当真悔悟,要重回财富的尖端做那万中无一的金丝雀,菟丝花吗?灰雀不知为何心中难安。
这么想着,三人七拐八绕地终于来到最西边的瓦房前,红漆铁门带着栓,门前一条一拳宽的走水沟,黑黝黝的冒着酸臭味。
前后屋走人走车的小道逼仄,石棉瓦家家户户非要比着谁家突出来的长那般,本就不宽裕的一方天被遮蔽得七零八落,日光再好也只漏下稀疏天光,搞得到处潮湿阴暗,绿苔遍地。
闵思齐对这种环境习以为常,正开锁,自行车叮叮当当打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灰雀不以为意道:“不是说矿上给建了楼,这些人都搬走了吗?怎么还有人回来?”
闵思齐动作不慢,开锁推门迈进去一气呵成,那不便利的腿都用力甩起来,瞧着别扭难堪。
灰雀别过脸不去看他的腿,伸手拽了下廊下的灯绳,糊满油垢的灯泡现出昏黄的光。他内心远没有表面看着这般平静,潜伏在橙色区这么多年,这里响当当的人物他都仔仔细细研究过,花大力气揣摩过,尤其是凌峥嵘,头几年他专门干过一阵子抓敌特的活,那会儿简直风声鹤唳,除非必要,否则大家宁肯饿死也不想轻易冒险。
这次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劫出来,待冷风一吹,他被上峰不肯施以援手的恼恨情绪这会儿子散去不少后,终于嗅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这次的活做得太容易了。
他试图把这种不安传递给自己儿子,但闵思齐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冷眼环视整个院落,带用不屑和嘲讽的口气道:“爸,你看看这里穷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我的腿,骨折而已都能接错,你看看外头被那些年折磨疯的臭老九们,被歪打游街死去的领导们,就这样的环境,哪个有本事的人能待的下去?”
“你知道那个外国人一出手给了多少佣金吗?全是美刀,可笑的是在国内甚至连存兑外汇都受限制,你说我们拿来怎么用?不出国怎么花?”
国内已无容身之地了,可笑父亲还在踌躇迟疑,但哪里有退路给他走?便是阴谋,便是刀山火海,也只能按照计划进行。
“爸,你抓紧联系接头人,越快越好,必须走,先去边境线,只要离开胖达国的势力范围,那个外国人就有本事护咱们周全了。”
“咱们只能这么干了!”
灰雀何尝不知,他咬咬牙,阴冷地瞥了眼一副事不关己的少女,扣上八角帽头一低就出去了。
孟图南下意识想去摸塑料瓶,许是冷风使的头痛了起来。但她身无长物,疼就只能忍着。
闵思齐久站腿就哆嗦,于是拉了把椅子坐下去。“海雕国是什么样的?那里人人都有钱吗?政府分配工作吗?分房吗?还有医疗,政府负担吗?”
国内风气保守,对海雕国的认知不足,大多道听途说,国外月亮圆,遍地是黄金。
孟图南略略仰头看着檐下横斜生出的一株杂草迎风摇曳,轻声嗯了下,“我有课的时候住在皇后大街的别墅,没课的时候住在郊区庄园。那里地广人稀,出门就开车。我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有家庭医生上门,他们不喝白酒,我都是自酿葡萄酒的。”
她缓了缓,又道:“一切都有政府兜底。”前提是你是永久居民,而不是移民或偷渡的非法客。
“如果我去了,能找什么工作呢?”闵思齐抿着唇,年轻的面庞上现出迷茫之态。
“海雕国可没有职业歧视。”孟图南展露一个轻松的笑颜,长睫遮住里头幽暗的冷光。“我就是打工的时候和乔纳森相识的,然后走到订婚。”
“你样貌生的还不错,又聪明,去读个书,娶一个白人姑娘很快就融入进去了。”
闵思齐没有接话,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但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往这里来了,闵思齐收敛那一星点的脆弱之色,反手拔出枪来拿在手里戒备着。
但随着一串钥匙相互碰撞的叮当声,大门被打开,灰雀打头,后头陆续进来了三个人。
打头的是个精干黝黑的女人,气质冷厉,一看就是常年刀尖舔血的危险人物。接着是着旗袍端庄雅丽的女士,四五十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眼神浊戾,心思较深。最后是个熟人,在看向孟图南的瞬间尖声叫道:”就是他,快开枪打死他!雅丽,快!”
她忙不迭去扯打头的那个女人的胳膊,叠声道:“你不是收了我的钱,快干活呀 愣着干嘛?”
雅丽眼眸微眯看向站门口神情淡然的少女,她不由被她的绝尘般冷淡的面容和气质冲击了下心神。这个少女无疑是美的,但她却不敢同她对视,她像极了家乡神龛里供奉的神女,睥睨孤决,没有人味。
对,她清楚看见了少女昳丽泛红的眼尾,和一对没有感情的眼珠子,正是这没有感情的一瞥叫她感到恐惧。
人怎能与神斗?
这在家乡里是大不敬的行为,是要被神明追究责任的。
雅丽别开眼,冷硬地抽出手臂,正要开口灰雀忙道:“杀不得!”
姚重菊亦是上下打量了孟图南一番后,不动声色地看向坐在一边持枪的青年。
钟如意被恨意蒙心,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见雅丽不动,她当下朝着少女扑过去,要往少女的脸上抓。
本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猛地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把抓住钟如意的手腕将人推出去,“爸,这就是接头人吗?”
灰雀也一脸的苦大仇深,直叹气道:“杰克疯了,他真是疯了!雅达被他带走绑票去了,说是干一单也是干,反正都是要逃出境,不在乎多带一个。”
“什么!”闵思齐气得发抖,脸色铁青,“他去绑谁?这种节骨眼上怎么能节外生枝?”
灰雀恨恨道:“走,不管他死活。”
岂料正要抬脚,身后的雅丽却猛地拔枪抵在他的后背心处,“必须接应我哥,不然大家一起死。”
她拔了枪,闵思齐亦立刻将枪头对准雅丽,冷声对峙道:“放下枪,你以为这是哪里,轮不到你一个外国人放肆。”
雅丽不为所动,“比比看谁的枪快,就算死,我也杀了一个。不亏。”
剑拔弩张之际,姚重菊出声打断道:“事情还没到这个份上,听我一句劝,都放下枪,毕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咱们该想着怎么活下去,而不是鱼死网破。”
“呐。”她对闵思齐柔声笑道:“就是你打死她,这么大动静,你又能跑掉吗?”
姚重菊又拧身对着雅丽道:“你哥哥就是能把人绑回来,又能逃得掉吗?”
灰雀嘿嘿笑着,“还得是成熟的女人懂局势。”
他不加掩饰又赤-裸的视线在姚重菊身上游移,姚重菊似笑非笑睨他一眼,一边将摔趴在地上被震慑的钟如意扶起来,一边继续调停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不如想想怎么把利益最大。雅达绑票了人质他又带不出国,你们再不想沾,这屎已经泼身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勒索一笔去国外潇洒也不坏呀。”
若只是雅达一个人倒还好,但杰克牵扯进去了,他可以不捞人,但杰克对自己知根知底,也不能叫他活。
他一个眼神看过去,闵思齐立刻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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