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了,以至于他仰头看到一袭军绿色制服出现在视界中时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个面容俊美到冷冽的军官分明冲自己笑着,眼底的杀意却有如实质般叫他瞬间汗毛倒立。
孟图南坐着,略扬起头看向来人,本是波澜不惊的眸子忽地冷光微闪,她垂了下眼睫,飞快抬起时已挂上了温淡的笑意。
张春祥还跪着,惊疑未定地看向孟图南。
孟图南只好解释道:“这位是我的丈夫凌峥嵘,他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她说完又抬眸看向凌峥嵘,向张春祥抬了抬下巴,“这位是张研究员,常年待在办公室的文化人,他哪能受得住你的拳头?”
凌峥嵘清冷的眸子里只有孟图南一人,闻言瞥了眼张春祥,淡淡致歉道:“很抱歉吓到你了,当然,如果你没对我妻子跪下的话,我也收得住拳头。”
张春祥呐呐道:“啊,啊,是吗?”
凌峥嵘直面张春祥,他本就身形颀长高大,去看跪着的张春祥便带着低俯的审视。大檐帽压得很低,在他精致的眉眼上投下一块暗色的阴影,一管挺立的鼻子高耸,压迫感喷薄袭来。
张春祥忍着疼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情况并未好多少,不待凌峥嵘再度开口,孟图南清淡的嗓音轻而易举打破这份单方面的碾压。
“你怎么来了?我正和张研究员聊一点工作上的事。”
凌峥嵘微微颔首,少许光线打在他凝白的侧颊上,他似是笑了笑,下颚线绷得很紧,“那是不巧,你们继续。”
话毕,他转身大步离开。
张春祥心下惴惴不安,“这就是你丈夫?他刚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怎么不解释一下呢?我都糟老头子了,他也太能吃醋了吧。”
孟图南的视线复又落回手里的文件上,不咸不淡地安慰他,“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一切后果我来承担。这里看似固若金汤,但实则不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风来了,云在绸缪,雨还会远吗?”
“那我怎么办?不然跑路吧。”
“你就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去冶你的钢,做好你的研究。我既然说了一力承担,事已至此你怕也没用。”
张春祥虽也做了心理准备,但到底事来了还是会紧张,会恐惧,可也像她说的那样,怕事也不是事。他长叹口气,兴致不高,“行吧,唉,那我去看看生产线。”
张春祥离开后孟图南直到把手里的东西处理完,才忽地开口道:“不进来吗?”
等了片刻,孟图南放下文件夹起身往外走,岂料才走到门边就被一袭高大的身影笼罩住,他摘了帽子放在靠门边的桌子上,大手扶上她的腰用力一压,就将孟图南按在了怀里。
心口缺失的黑洞瞬间被填满,他闭上眼将脸埋进她的颈项间,鼻息俱是他熟悉的,夜夜渴望的香味,只这样抱着都心猿意马。
孟图南被勒得难以喘息,于是轻推了下他的肩膀,“先放开,这里是公共场合,不时会有人来的。”
“你想我了吗?”凌峥嵘紧扣住她的腰身不肯松手,耳朵里忽地听见走廊尽头的台阶上有踩踏步的声音,眼底的不悦一览无余。
很快,不只是脚步声,连说话声也渐渐清晰可闻了。孟图南挣扎了一下,纹丝不动,她的耳垂在他温热的呼吸下逐渐变得滴血。
此刻的他这么疯,和这一身周正的制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也隐约猜到了他是在计较刚才的事。他可以不要脸,自己还要待的,于是只好温言哄他,“想了。”
“你来这里肯定是有要务在身,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
凌峥嵘松开她的一瞬,来人亦是出现在门口。他们看到凌峥嵘十分惊讶,不由问道:“军官同志,外头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忽然增兵我们没意见,但还要搜寝室和办公室就不合规矩了吧。”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很多研究上的东西,哪能随便给你们翻?不仅不尊重人,还泄密的危险。”
凌峥嵘拿过帽子戴好,清冷地看着他们,淡淡开口解释道:“卫戍部队出了点问题,这里正式由我接手,直到解决麻烦为止。”
“什么问题?”
“上一轮才筛过,说是混进了敌特分子,折腾那么久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发现?”
“你知道现在是多紧要的关头吗?万一敌特混在你们军部里,岂不是正好,直接就能看我们的成果了?”
凌峥嵘没有多说,只道:“一切等周院的通知为准,我还有事,你们聊。”
他说着迈步向外走,左转时蓦然回眸看了眼孟图南。她正侧身而立倾听着来人说的话,逆光的剪影看不到她的具体神情,但身子却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很奇怪的感觉,那种疏离感真实可见,叫人头皮发麻。
那人似是说完了话,孟图南嗯了一声,几息后忽地扬眉看向门口的凌峥嵘,神色微紧,“潜伏者必然藏在今天的开工仪式里,尤其是开模那条线,是他们此来的主要目的。”
“他们要搞破坏?”其中一人厉声叫道:“那怎么行?那是我们凤凰十年的心血!我去和他们拼了!”
他调头要跑被身旁人一把拽住胳膊,“你去管什么用?你能认出来谁是叛徒?咱说了,你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呢!尽添乱!”
他两眉倒竖,狠狠瞪着凌峥嵘,“还有,你们当兵的这么大张旗鼓地来接手,不是逼他们鱼死网破吗?”
凌峥嵘却不看他二人,问孟图南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说挂在实验室的数据本和记录本同时不见了,这会儿大部分同事都在厂区,谁拿走的呢?不,应该说除了潜伏者,没人会动那个饵。”
孟图南从开始说事后,神情始终镇定到波澜不惊,但见凌峥嵘疑惑,她解释道:“挂在那样显眼的地方,作用就是捕鼠夹。看,这不真的捕到了吗?”
凌峥嵘扯了扯嘴角,缓慢地将视线从她的面颊上移开,“孟博士料事如神。”顿了顿,又道:“不要离开这栋小楼,孙正在下面守着,有任何事,可以直接找他。”
似是轻呼口气,“不要总是把自己置身险境,有人会担心。况且你的任务是搞研究,这些活该是我们军部来做。”
他说完后不再耽误,大步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陆续有人被送回来,哪怕是这里有被渗透的危险,但大家依旧难掩兴奋。
“终于开线了,我就说这次方向是对的,且等着看吧,等咱六娃出来,我看他们还敢把四代半系列开到咱们头顶上打转?”
“我听说搞地卫的那群人也有突破性进展,最近是好事不断啊。”
“没办法,好几个项目总工在京都立了军令状,没听过戏文吗?出了问题,提头来见。国际形势严峻啊,刻不容缓就要拿出威慑来。”
“你单看见绞索特勒岛外的咱们的战略布局,却不想为何这个时候来示威。”
“瞧不起谁呢?这是咱的阳谋,围岛而牵制外部势力,好为明年迎明珠回家做准备。”
“倒也是啊,可,哪有这么容易?”
“怎么说?咱们六娃能上,海上的航母也能上,区区一个绞索不过弹丸之地,纵深作战不是我吹牛B,一个轻装合成旅半天能杀穿腹地活捉小凳子你信不信!”
旁边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颔首附和,“老胡这话没毛病。”
“但是。”
“西大不许啊,人家在咱们这版图周边的部署也是早有预谋,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真要交手,吃亏的还是咱们。”
“那可不是,工业革命晚了趟,侵略战争打光了家底子,又逢特殊十年,咱们的技术啊,一直在追赶,路漫漫,望其项背。”
“老蒋,这话你说得对也不对,咱骨子里淌着的血从根里就和别的民族不一样,只有被打趴下,绝没有服过软。这几年回来了多少人?多少领域齐头并进,毫不夸张地说,西大和那群强盗们敢不敢再给咱十年?十年后再出来掰一掰手腕?”
“他们要是不惧咱?能这么不要脸地潜伏,暗杀,策反?不要脸地许以利诱,美色,财帛?嗤,老子们文人傲骨,可堪三斗米折腰耶?”
揣着手听得正兴味的张春祥脸色陡然一僵,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悄悄退了出去。
本想去找孟图南的,环视一圈没看到她人影,又想着怕被下午的军官瞧见,只得蔫头耷脑地坐在角落里翻杂志。
而那个没找见的孟图南此刻正坐在院长办公室里喝茶。
苏云鹤也在,一见孟图南不由笑起来,但笑着笑着,眼里忽地透着泪花。
“唉,老徐要是在,不知得该高兴成什么样呢,高低要拉我喝两盅的。”
孟图南亦垂了眼眸。
周见深正捞着电话听筒拨号,见孟图南来了,示意她落座。当初为了架这密线,不知费了多少周折。待他打完电话,接着就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苏云鹤看得眼晕,连忙叫停,“周院,你这拉磨呢?”
周见深一噎,轻叹口气,悻悻地坐回去。夹着烟也不抽,忧愁极了。“我刚和谢麒零通了电话,他说,他也得了个差不多的数据,虽不尽相同,但存在极大差距是板上钉钉的事,错不了。”
苏云鹤解开中山装绷在咽喉的那粒扣子,这些天废寝忘食之下瘦了十好几斤,又翻捡出从前置办的衣服穿起来了。
有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昂扬劲儿。
但此时周见深的话却如冷水兜头浇下,将苏云鹤的好心情打得粉碎。
“就你刚才给我看的,居然是真的?西大掌握了这种特殊材料的加工?”他头发已花白,面庞却还称不上老,扭头看向孟图南,想要寻求孟图南的否认。
他心里,已然对孟图南的能力和天赋十分认可。
哪怕她此刻拍桌子说我手里有碾压西大海雕国的新数据,哪怕离谱得他做梦都不敢这么梦,但只要孟图南说,他觉得自己都会信。
但注定要叫他遗憾,孟图南沉吟了片刻,却只淡淡道:“不知谢总工那边突破地如何?”
“有些进展,但差距依然天壤。”
“不如请谢总工过来一趟,光是盛氏的工程师有些托大了,正好同行们相互学习,交流,促进共同进步也是好事一桩。”
周见深抿紧唇,好半晌才问出口,“小孟博士,咱们……没有回头路。成也得成,不成,唉。我就是罪人呀,要被钉在科研的耻辱柱上了。”
苏云鹤理解周见深的压力,以前见老徐一夜老十岁,周见深才看看四十多岁的年纪,现在头顶上长了一圈白头发,看着都替他感到疲惫。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单就六娃的性能来说,怎么也比四娃,五娃们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咱们现有的水平在这,举国之力来看,也只能这样。”
“可……”周见深拍了拍桌上的文件,深吸口气才道:“我来给老谢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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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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