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与山的山巅处,有一座宏伟庄严的宅院,长年云雾缭绕,仙气渺渺。此时东边的院门门槛前坐着两个小孩儿,肩靠着肩,在低声交谈。
“先生,今天又在看那个小人类吗?”一个穿着白色襦裙的小人儿问旁边小伙伴。
身着粉色齐胸襦裙的小孩儿点了点头,小手托着下巴,半晌后,讲:“知春,我偷偷看了眼……那个小人类……”她突地停下来引起小伙伴好奇,推搡她赶紧讲下去,别卖关子,“他好高,我们什么时候也能能长那么高呢?”
话落,桃夭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知春,叹了声,两人都是三百来岁的年纪,身体却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知春撩起裙摆,火急火燎地院里那处房屋跑去,气冲冲的,“先生定是给了他长高的法术,我们可比小人类多很多岁!”
白色襦裙小女孩急忙追上,“知春,你要去讨说法吗?可先生……”
两人你拉我扯时,前方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两人见状,手拉手打算掉头逃跑。
“站住!”
一道温柔不失威严的声音喊住她们,两人转身低着头,眼角余光瞅着站在门前的高大身影。
“鬼鬼祟祟干嘛呢?”荀见木走近她们,微微俯身,轻拍了两人的头,“抬起头来。”话音刚落,就看到两张苦瓜脸,不解,“知春又闯祸了?”
知春瘪嘴不语,反倒是一旁的桃夭“吧嗒吧嗒”两下,豆大的泪珠掉在地上,下一秒桃夭哭着讲:“先生,为什么我们长不高呀?”
荀见木挑了挑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心想你们雪桃能长成这样高已经超乎寻常。还没等他思绪回笼,就听到知春的控诉,“先生……是不是给了小人类长高的法术?”
原来如此。
荀见木蹲下来,声音温沉得如陈年醇酒,“你们偷看了?”
话音一落地,眼前两位小人儿一人眼泪收回去了,一人气焰消失了,小手还牵得紧紧的。
荀见木站起身,指尖轻轻地点了点知春桃夭的额头,然后越过她们往外走,边用腹语讲:
“你们能活个几百年,他最多活个七八十年。”
荀见木跨过门槛,身形微顿,眉心蹙紧,无声喃喃:本来能活到八十岁,这下他能活到三十岁还是个问题。
***
午后,太阳毒辣,山道两侧的植物都打着蔫。一辆车身能刮下一大桶沙土看不出原始颜色的大巴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山道上。
很多座位上的空调大概快歇戏了,时好时坏的。有些乘客干脆拉开车窗,一打开,外头滚烫热浪扑面而来,不用等其他人出声,热气就逼着他们讪讪拉上窗。
慕燃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耳机里播着道经,他头上的空调是完全坏的,琢磨着听听清静经,奢求心静自然凉。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吵醒了车内其他昏昏欲睡的乘客,纷纷侧头找声源。
慕燃死死地瞪着后座的小孩,冷声道,“死了,他们师徒四人全死了。不信?孙悟空是石头,石头怕棒槌,他被棒槌砸死了。”
见小孩嘴巴微张,一脸“天塌了”的神情,慕燃又补了句,“可以闭嘴睡觉了吗?你再踢我的椅背,信不信我立马开窗丢你下车。”
小孩奶奶斜睨着慕燃,嘴巴欲张,下一秒看到慕燃满脸狠戾地讲:“我没有小孩,不养小孩,还不尊老爱幼,素质暴躁。”
老妇人肩膀一抖,低头小声哄孙子。
慕燃坐回去,刚重新插上耳机,邻座女生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声地讲:“大哥,你真厉害。”
慕燃耸了耸肩,心说你还真看走眼了,他是因为脑壳梆梆地痛到实在忍不下去才出声的。
眼睛闭上不久,前头突地传来一声急喝,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只听到司机含糊地吼了句“什么玩意”。
车内所有人因为急刹车而惯性往前扑倒,霎时咒骂声一片,一抬眼就看到司机慌张推开车门的身影。
“吓死我了。”
“怎么开车的?”
“能不能好好开车!”
……
“老早就想讲了,这位司机开车……”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步伐矫健,又骂骂咧咧地往车门口走,没抓住司机,扭头望向他们导游,“你咋找的司机?全车人的性命就交给他这种人?”
坐在第一排的年轻男导游被老人这么一讲,马上赔上笑脸,“张大爷,这山路得他们这边的老司机才熟稔呀,司机大哥心里有数的。”
老人闻言冷哼了声,不说话,打算下车也去探探究竟。
慕燃因为太久没回老家,下了火车后在车站站牌前看了很久,琢磨是要坐大巴车还是叫网约车。
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绕着车站兜了一圈,发现所有网约车都拒接这边的订单,因为车站附近的交通被垄断了,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那几辆跟车站合作的大巴。
如果要搭网约车,自己走到七八公里外的加油站那等就行。这是大巴车售票员看他犹豫不决时跟他讲的。
慕燃侧眼看着窗外,分神听女生跟手机那边的人对话,心中无声插了句:来山旮旯体验生活,真是米饭吃多了。
眼角余光瞅见慕燃睁开了双眼,女生立马挂断电话,脸上带着歉意,“哥哥,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哈。”
从大哥晋升到哥哥了?慕燃挑眉起身,皮笑肉不笑的,心里却在说,现在小孩警惕心真棒。
邻座女生见状立马也跟着站起来,以为慕燃是好奇车外的情况,于是说:“司机大叔可能撞到什么了……”
话音未绝,车门方向骤地传来两声抽气惊呼。
老人跟导游的这一异状,彻底引起车内其他人的好奇心,个别喜欢凑热闹的甚至跳过过道的行李,扭着屁股,垫着脚凑到车前窗看。
慕燃背着背包下车,一抬眼就看到山道中间那血肉模糊的东西。
头大概被车头撞了后,又撞上其他东西,几根骨头都戳穿了皮肉。而身体被车轮从中间碾断,这块被轮子碾过的地方,皮肉贴着柏青路面,血将四周都泡透了,烈日似乎在这起不了任何作用,血还在往车轮子那边流。
死状不堪入眼还倒霉。
“我靠,这不……”慕燃听到身后有人话音戛然而止,又听到他继续补充,“欸,是啥来着。”
慕燃忍不住侧目扭头看向身后那个胖子,胖子一接收他冷飕飕的眼神,身体不知怎的骤地颤了下,讪讪闭上嘴巴,少顷小声嘀咕:“忘记是什么蛇了嘛。”
车内大部分乘客已经聚到司机身边,只见司机跪在血肉模糊的大蛇旁边,两手撑地,白着脸,丢了魂似的。
慕燃眉心微微蹙了下,几番纠结之后,还是伸手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埋了,这个月吃斋念佛就行了。”
司机缓缓抬起头,原本无神的眼睛在肉眼可查的速度变得浸满泪光,青白的脸也慢慢有了血色。
慕燃见他这样,就知道司机理会错他的意思了,可还没等他开口,司机就一把抓住慕燃的手,被他掸开后又换方向抓住了他的衣角,声音颤栗,“小哥,您知道怎么处理吗?小哥…您也是村里人吗?”
慕燃眉心蹙紧,正要说话,周围又传来一些其他声音,“埋了,还是挡不了煞呀。”
这下司机的脸彻底死灰死灰的。
慕燃闻声望去,是几位背着箩筐的人,看他们头上的头巾,他猜大概就是山上那个木与村的村民,跟他同一个目的地。
从古至今,木与村的村民认为任何蛇类都是他们的守护神,任何捕蛇伤蛇杀蛇都是折煞的行为。
慕燃在这长大,对这的传说只下意识地记得一二,因为他觉得都是扯淡玩意。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慕燃琢磨了下,听出是刚才那位怒怼导游的老先生,只听他呸了声,“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个年轻人比我这个快八十的老人还迷信?”
老人脸上大大的诧异让围观的几位村民面面相觑,他们嘴唇嚅动,半晌只憋出句“您不懂”。
大爷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半晌后讲,实际是在安慰司机:“你撞到它,是无心之过,干嘛不放过自己,就跟那个帅哥说的那般去做不就行了吗?无心之过,有心弥补,明白吗?”
司机“啊”了声,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慌忙找工具,村民见状也纷纷帮忙找地方挖坑。
……
慕燃重新背起背包,打算回大巴车,还没走一步就被司机拉住,看着司机没打算让他开口,拧眉看司机急急地讲:“小哥,谢谢您,念了经,我心也安稳不少,谢谢——”
话落,司机便快步回到驾驶座,慕燃看着他的背影,又扭头看了那个崭新的小山包,沉吟几秒后,忍不住嗤笑了声。
大巴车重新启动,留下一道长长的灰黑色车尾气,在彻底看不见车影时,刚才的小山包倏地崩塌,就连周围的树木都受到影响般,又抖又窣的,猝然间山间又狂风大作,树叶子唰刷地响。
下一秒从土堆里攀出一只手,指骨修长分明,皮肤白皙得几乎能看清里面的毛细血管,接着就是另一只手,再下一瞬土堆边就出现一张淤泥也掩不住俊色的脸,虽然此人此时的神色比沾在脸上的泥巴还黑。
只听到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念的是什么破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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