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小东江，与白日截然不同，裹着一层漆黑，又在漆黑中点着万千灯火，缥缈不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繁华。
阮无痕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叫那卖票的小黄牛的留了下来，非得说什么这来了小东江，还赶上了花魁舞，就不得不看一眼了。
不过他瞅姬琅的意思应当是不太想留下来的，思来想去，他大度的表示可以让这位尚且年轻的师弟先回去，自己来遭这罪。
然后姬琅面色不豫的挨着他坐下了。
阮无痕心酸中掺杂着几分揶揄——想来你就直接说嘛，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大家都是男人，都理解的。
阮无痕闻着酒香，颇为惬意的靠在了这特地准备的软垫上，旁边作陪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点着胭脂，染着绛唇，笑着为他斟酒。
而姬琅难得沉着一张二五八万的脸，活像他旁边的姑娘欠了他八百两银子，吓得人家倒个酒斗哆哆嗦嗦的，倒完就逃荒似的站起来端着酒壶走了。
阮无痕十分稀奇，印象里他这处处温雅的小师弟还没对谁甩过脸子，今儿算开了眼了：“小琅，你……头一次看这个？”
姬琅闻言，表情更差：“师兄常来？”
阮无痕轻咳一声，莫名觉得这是面子问题，不能退却，张嘴便胡来道：“那当然，想当年师兄我可是花楼做家，花酒做水的人，自然熟的很。”
姬琅微微抿唇，神色不愉的闭了嘴，仿佛对自己师兄花红柳绿的快活事倍感羞愧。
阮无痕也因为自己的大话摸了摸鼻子，他也是头一次看这种表演，图个新鲜才来的。
旁边有一喝了酒上了头的男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大声道：“花魁啥时候来啊，我们在这干喝了几盅了！”
底下瞬间一片附和的叫嚣声，吵极了，让阮无痕觉得一群苍蝇围着自己转悠。
转头一看姬琅，又不觉得吵了，整个儿一冰山搁那儿了。
姬琅并未孤单多久，一个走了，又来了一唇红齿白的少年，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脸上晕红的看着姬琅。
阮无痕目瞪口呆，不知道还有这个路子，一时觉得自己开了眼界。
这少年不怕姬琅的冷脸，无论你是冰块还是烈火，不分青红皂白的往上一凑，像是没骨头似的要软在姬琅的身上，被他皱着眉躲开了。
那少年一愣，可能是没想到有人能愣头青不解风情到如此地步，声音又柔又媚：“公子，可是来看花魁姐姐的？”
姬琅不答，阮无痕笑着替他道:“可不，来了这儿不看那花魁舞，那不亏了。”
少年也看他一眼，笑着朝他飞了个媚眼，然后尽职尽责的又看向了姬琅：“那两位可是有眼福了，花魁三年一选，但是这次的花魁舞啊，是与往年不可比的。”
姬琅冷脸不说话，场子就只好交给阮无痕来撑：“此话怎么说？”
少年见自己卖的关子起作用，于是十分满意的道：“这回的花魁啊，是只妖修呢——”
少年的话音未落，便闻铺面而来一股桃花香。
这是香又甜又腻，却偏偏的动人心，叫人抓心挠肺的解不了痒处，只好醉在这香里。
一女子蒙着面纱从天而降，花瓣飞舞而至，落在地上，台上，还有那女人的肩上。
女子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微微弯起，像是在笑，但等她一个动作，便又看不见了。
底下众人呼吸一滞，皆是噤了声。
阮无痕回过神，问：“妖修？这花魁是妖？”
那少年显然也让那桃花香醉得不清，半响才回过神，迷茫道：“对……是妖修。”
阮无痕觉得这小孩有点不对劲，再去看姬琅，只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阮无痕一时有点凌乱，又有点微末的不好意思。
于是他毫不客气的道：“人家都看花魁呢，你看我做什么？”
姬琅依旧看着他：“这花魁有古怪。师兄，你也莫要看她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冷，这让中二性质的阮无痕犯起了毛病——你不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
于是他又将目光移回了台上。
那女子正巧与他对上了眼神，那双狐狸眼中似有无限情意，叫人不忍心移开目光了。
这时，从后绕过来一只冰凉的手，覆上了他的双眼，那人道：“师兄，莫看了。”
阮无痕这才清醒，后才觉出自己刚才竟也险些魔怔了。
再看那台下众人，早已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鸦雀无声，而一旁服侍的少年也已经放下手中酒壶，专心致志上望着台上。
只有那凉丝丝的琵琶声语着，竟也有一丝诡异。
这已不是常人所能及了。
阮无痕皱起眉：“这妖修什么来头，练得哪门子邪门功法？”
姬琅道：“师兄，现在离开方为上策。”
阮无痕犹豫一瞬：“不行，这儿还这么多人呢，让那女妖怪捉去吃了怎么办。”
姬琅眼中忍不住浮上笑意：“师兄的意思是？”
阮无痕一边的耳朵里响着悠长的琵琶声，另一边耳朵里响着姬琅凉而润的声音，只觉得有些受不了，便不动声色的躲远了一点。
他言简意赅道：“将计就计。”
姬琅道：“便听师兄的。”
他说着，解开了自己的发带，自然而然的蒙上了阮无痕的双眼，然后在后面系上了结。
阮无痕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视线消失，才握住姬琅的手，想制止他的动作。
阮无痕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做什么？”
姬琅的表情他看不见，只听声音颇为无辜：“我怕师兄若是再看那妖修，恐是要被迷了心神。”
他吐出的气滚烫而绵长，就贴在阮无痕的耳边，熏的他的脸也有些烫。
他胡乱的摸着姬琅的脸，然后推到一边：“说话就说话，别离这么近……不是，那你怎么不蒙呢？”
姬琅更是无辜：“师兄比我厉害，我若是真的中了招，把我打醒就好。”
阮无痕：“……”
哦，您可真是天衣无缝。
我回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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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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