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幻境

第二日破晓时,阮无痕从昏无天日的冥想中清醒过来,下意识想去看看姬琅,却见那被褥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放在一边,原本在席边的峥嵘也不见了。

而他人早已经又去练剑了,不知疲倦似的。

阮无痕有些纳闷,他记得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正是贪睡的时候,能从头天日落睡到第二天晌午,太阳晒屁股了被一拉照样睡,这小孩怎么偏偏是个怪胎?

他走过去,随意道:“起这么早?”

姬琅隐晦道:“师兄,不早了,已五更了。”

阮无痕:“……你莫不是忘了今日还要下山?省些力气吧,那么多弟子,我可不会御剑带你下去。”

姬琅心平气和:“是,师弟省得。”

阮无痕只觉得自己碰上了个读书读傻了的呆木头,便操着一腔羡慕又不屑的心理走开了。

今日要下山的弟子都聚在了灵台,晓言君嘱咐阮无痕要过去看一眼,最好早些,毕竟他是负责领队的师兄。

其实一起同行的也有几位带队的弟子,都是在宗里排的上号的,只是没有阮无痕积威久,名声大,所以这个重担还是到了阮无痕的肩上。

不过当阮无痕到了灵台,面对着一群黑压压的小萝卜头,脸都黑了。

这些是什么?

晓言君要这一群最大不过十三四岁还没练气的小东西们跟着他下秘境?

他觉得自己手里再拿根儿迎风飘摇的小旗,就是活脱脱一个领着小朋友们外出郊游的幼儿园老师。

阮无痕难言的看着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孩崽子们,正打算回身大不敬的去找笑念潮要个说法,就被同行的一个向安宫的弟子拦下了:“大师兄,莫急。”

这人他有些印象,向安宫宫主幽湖君的首席大弟子楚长生,他还感慨过那个老直男还能教出这么和善可亲的徒弟,真是老天瞎了眼。

阮无痕脸色不甚好看的看着他,大有他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就和晓言君同罪处置的意思。

楚长生苦笑道:“晓言君先前嘱咐过我了,说师兄要是气急,定要拦住了,回来时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阮无痕回头看了一眼不谙世事的少年们,咬牙切齿道:“别告诉我这五十号人都是昨天刚收进来的。”

楚长生只能实话实说道:“……的确都是昨日刚进宗的。”

原书中并没有这一段,阮无痕记得自己该是在宗中平静了好长一段日子,直到被姬琅超越打压,他才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炮灰戏份。

可如今一切却犹如脱缰的野马,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了,虽的的确确是脱离了原书的剧情,但阮无痕也没办法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他忽然发现,没有了书,没有了所谓剧情,在除去畅快的同时,他居然会感觉到事情脱离掌控的不舒服。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阮无痕眼神复杂的看向这一群原本该在山上安安稳稳修炼的小豆丁们。十三四岁,这是个十分奇妙的年龄段,懂一点事,又不太懂,这个年纪的少年多半没见过世面且嚣张跋扈,还不服管,总而言之,十分难搞。

……而且他们还都没有修为,顶多有两个半吊子在山下能感受一点灵气的,也就能打打村口的大野狗,在秘境里多半不够看。

也就是说,阮无痕即将面对一群一碰就碎的瓷娃娃版熊孩子。

阮无痕心想:这是年轻一辈太多了,开山大会开后悔了,打算让这群孩子集体去送死么?

正想着,忽然姬琅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完过来了,他应该是先去师父那儿领了个剑鞘,此时一把黑沉的剑别在他腰间,整个人显得脱俗又稳重。

姬琅平静道:“师兄,我们几时下山?”

阮无痕本想没好气的说一句“消停点等着”,却发现有他一来,整个灵台上有说有笑的声音都安静了不少。

阮无痕知道比起长辈,一个值得佩服的同辈是更能让人敬畏的,于是他也心平气和起来,心甘情愿的为姬琅造起了势:“就快了。今早的剑练得如何?”

姬琅该机灵的时候不可说不机灵,几乎瞬间明白了他这位表里不一的师兄如今慈眉善目的意思,当下便恭恭敬敬道:“只是招式熟了些,勉强能用出一二。”

他俩这话说的声音不小,足够覆盖整个灵台,也足够让这群还在为早起抱怨的新弟子们知道,在他们昨天上窜下跳的虚度光阴时,已经有人习了师父的剑招了。

再加上姬琅所在的白霜宫,在众人之中明显是独一无二的神秘存在,又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师父和一个少年英才的大师兄,让姬琅在这群同辈中立马鹤立鸡群了起来。

姬琅在队伍中站定,以他为中心展开了一个小小的交流圈,核心人物就是这位若寒君的小弟子。

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小姑娘好奇的问道:“你真学了那剑啦?是不是和我娘说的,能上天入地了?”

姬琅道:“有此能的是师兄,不是我。”

诸如此类问题,姬琅皆回答的像个谦虚又欠揍的优等生,获得了不少小孩儿的心悦诚服,就差给他端茶奉为老大。

但这其中也不乏有些主意的,认为他是装腔作势,很不以为然,并不屑与他为伍,自行站出了一队。

阮无痕冷眼旁观了一阵,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所有弟子分为三队,跟在楚师兄,赵师兄和我身后,即刻下山。”

说完这话,他又悲哀的觉得自己从一个幼儿园老师变成了景点导游了。

那秘境生在逍遥宗山下一处林子里,和镇子隔了有一段路,只是水源在林子中,所以人少不了要往里面走。

阮无痕等一行人到的时候,有几人正等在林子外,是镇上的凡人,他们既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进去,生怕自己也就这么一去不回了。如今看到阮无痕,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似的,差点跪地上给他行个大礼。

阮无痕忙用手一托,那人就跪不下去了。

身后的弟子们探头探脑,想看这见人就跪的大人长什么模样,唯有姬琅雷打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无痕轻声哄道:“莫急,我们这就进去帮你们把人寻回来。”

那人是个丢了儿子的,闻言眼泪都要掉出来了:“仙长,若是能将小子平平安安带回来,小人这一生便唯仙长马首是瞻了!”

楚长生又在一边劝了一会儿,才过来低声道:“师兄,这些人被发现失踪已是前天的事了,进去恐怕要更早,凡人无修为护体,在里面怕是……”

阮无痕又回头看那老汉一眼,微不可闻的道:“我知道。”

他当下敛去面上神情,率先走进了林子。

阮无痕只觉得浑身一轻,周遭一切未变,却仿佛又变了许多。这种感觉十分怪异,却说不上来。

他正想回头与带队的楚长生和赵岚说句话,却发现身后已然是空无一人了。而再一回头,眼前也换了一片光景,林子还是那片林子,就是多了两边黑漆漆的雾气,似乎散发着危险的警告。

阮无痕这些年大小秘境进的不少,不过自家山脚下这个还是头一回,所以还不清楚是个什么路数。

这林子不长,以他的目力能看到数百米外散着光,引着他朝那边走。

他大概又犯了点病,偏生不太想往那处光亮的地方走,反而对两旁的黑雾起了些心思,当即叛逆的提剑往左边走去。

黑雾立马迫不及待的围上来将他整个人团在中央,阮无痕几乎有种眼睛发盲的错觉。但他立马从这种错觉中抽身出来,饶有兴趣的想:这雾能迷人心智?

雾气慢慢浮动着,仿佛露着利爪威胁着误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赶快离去,可惜这位不速之客颇为不守规矩,十分放肆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这雾像是怕了他这软硬不吃的臭流氓,不等阮无痕再探究一二,便忽的散去了,周围的景象慢慢浮现出来,竟是个破落的院子,院前是一条小巷,直通着那门庭若市的街道。

热闹的跟真的似的。

阮无痕随手去推那扇仿佛一碰就要碎了的门,心底盘算着这是个什么幻境。

业障?心魔?总归是该让他害怕的幻象或回忆。

不过他回忆中好像没有这样破败的院子,害怕……搞出这么一出来,莫不是以为他害怕风餐露宿,人间疾苦?

阮无痕漫不经心的想着,却没想到自己这一伸手摸了个空——他的手直直的投过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穿过去了。

这下阮无痕的脸色不大好看了。

没有实体,就可能意味着别人看不见他,他也摸不着别人,说不了话。

这仿佛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捂住口舌,只余下一双眼和一双耳,让他只能看不能做,无力的当着一个过路人。

这种情况不多见,毕竟先要让他沉迷其中,必然要将他和这个世界牵扯起来,让他舍不得出去,永永远远的困在这儿,这才是幻境的招数。

如今这情况,只怕是……幻境想要留住的人,并不是他。

这念头一出来,便见院子外头晃晃悠悠的走进来一个女人,身着一件薄而廉价的粉色纱衣,该遮住的都露在外面,穿得十分凉快。

她看也没看阮无痕,醉醺醺的拉开了院门,一步三摇的走进去了,看得阮无痕心惊胆战,怕她一个不留神就要栽倒在旁边那口井里睡个天昏地暗。

好在女人虽然喝的不省人事,但基本的本能还在——她扶着墙去拿桌子上那旧到看不出年代的瓷杯,再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时,出奇愤怒了。

她尖声喝到:“姬琅!你死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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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炮灰的那些年
连载中墨夷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