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奈奈不知道别的路痴什么样,反正她这个路痴是不分东西南北的。
不过奈奈的路痴和江户川乱步的路痴也不一样。
乱步是懒得记路,但一旦愿意记路线绝对不会迷路;奈奈则是除了经常要去的地方不会丢,其他全依赖手机导航,完全是个被科技宠坏的小废物。
废物的程度大概就是,同一条路,来的时候走过,回去的时候就完全不认识。
或许不路痴的人不能理解这种情况,但在奈奈,不对,在娜娜身上是真实发生过的,甚至出现过傍晚去学校的某一幢教学楼上课,但下课时由于天黑迷失在校园里,最后不得不拜托室友解救的情况。
好在现在有了六眼,视线范围内可供记路的信息更多了,奈奈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奈奈只是路痴,并不傻,根据太阳辨别方位奈奈也是知道的,问题在于,现在这个时间是下午,太阳应该是在西南方向。
那么问题来了,哪个方向是西,哪个方向是南呢?
奈奈看着周围的几条小路,属实懵了一下。值得庆幸的是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只差了九十度,而那个方位也只有一条巷子,所以奈奈勉强也算找对了方向。
小巷相对来时的路要更脏乱一些,斑驳老旧甚至分布着裂痕的墙上沾染着深褐色的印记,奈奈尽量忽视闪入大脑中的“血迹”信息。
但眼睛可以不看,耳朵却无法避免地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响,奈奈不知道是不是老鼠之类的生物,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总之她也不敢看,只低着头,自顾自加快了前进的脚步。
这时的奈奈突然无比想要认识五条悟,不为别的,就是想跟他学一下瞬移。
把瞬移想的很是高大上的奈奈还不知道,后来真的学习瞬移的她恨不能打醒曾经想学瞬移的自己。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奈奈需要后悔的事,和现在的奈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的奈奈只是幻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学会了瞬移,那她就再也不需要为迷路而困扰了。
沿着小巷一直走,很快就到了那个男孩告诉她的擂钵街的位置,但看到的情况,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奈奈以为的擂钵街应该是一条或许破败,或许人烟稀少,但也充斥着各种声音的街道,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凹陷。
在搬到横滨后,奈奈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横滨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呢?
她之前只知道横滨这座城市危机四伏,夜半qiang声,势力驳杂,还有mafia,是一座不平静,但只要她好好地待在家里,学一些自保的手段,应该可以平安度过一生的城市。
但现在,她不这么想了。
如果将横滨比作一个人,那这个人应当是遍体鳞伤的吧?
不但如此,这个人的身上一定还有一道深刻的疤痕。那道疤痕不像普通人那样,结出的痂是凸出而粗糙的,而是凹陷又狰狞的。
奈奈站在那道巨大又恐怖的伤口前,只觉得那伤口附着着什么骇人的怪物,正张着血盆大口妄图将她吞噬。
这道伤口有个名字——擂钵街。
林木娜娜一直生活在和平的城市,过着如众多普通人一样平淡的日子,她受过最严重的伤就是胳膊被同学不小心划了一道,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白的疤痕,不明显,也不丑陋,甚至看不到这道疤时根本想不起它。
正因如此,当五条奈奈看到擂钵街上那个巨大的碗状的坑时才感到悲哀。
奈奈只知道中也口中的擂钵街条件艰苦,每个人都过得无比困难,就连政.府都放弃了这个地方,但她从不知道,原来这条街,就是贫民窟的起点。
以那个巨大的坑为起点,简陋的木棚、破烂的铁皮、甚至腐烂的木板,都可以是一个房子,最可悲的是,每个房子都仿佛随时要倾倒一般,里面蜷缩着瑟瑟发抖的人。
衣不蔽体,形销骨立,目之所及的每一个人眼中都是麻木而空洞的绝望,暗淡的瞳孔里并没有光。
[或许我该看看这条街,也许它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怀抱着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奈奈踏进了擂钵街,开始丈量横滨这道巨大的疤。
【被风雨侵蚀后即将腐烂的漏风木板】【死亡后无人掩埋腐烂发臭的5岁小孩尸骨】【盖了很久后被两方人争抢而撕裂的棉被碎片】【被扒皮后吃掉的野猫骨头】【已冻死四天的成年女人尸体】
……
类似的文字信息还有很多很多。
奈奈也记不清自己看到了几具尸体,但她脑海中却还清晰记得那些尸体的样子。
他们有的被埋在未融化的雪堆下露出手脚,有的被扔在脏污的角落,被流浪的猫狗啃咬的体无完肤,还有的只是一些断肢残臂……
奈奈感觉自己的胃里像有什么在搅和,让她极其难受想吐,却又被吸入肺腑的冰冷的空气压制。
她裹着自己沾了灰尘的白色外套,只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么多衣不蔽体的人,却没有一个来抢夺她这个看起来脆弱到一碰就死的小孩子。
因为每一个人都被冬日的寒风裹挟着,缩在根本不能保暖也称不上房子的房子里,瑟缩着抱紧自己,虚弱地喘息。
无助的呻吟声,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还有谁在艰难睡去后梦中喊饿的呓语……
奈奈亲眼看到有个脏得看不清面容的瘦弱女人从摇摇欲坠的木屋中出来,明明是灰色的眼睛,却像饿狼一样散发着绿油油的光,就那么贪婪地、恶劣地盯着她,然而她刚朝她走了没几步,就有不知道躲在那个犄角旮旯的人窜进那个女人破烂的木屋。
女人便只能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气势汹汹地回去抢回自己的“地盘”。
天气太冷了,一旦离开那小小的空间,就很有可能失去那唯一能勉强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
只能缩在那里,算是留住最后的保障。
难怪没有人来抢她……
奈奈仓皇地移开目光,连那个女人最后到底有没有抢回不知道是否真的属于她的木屋都不敢再看。
原来擂钵街是这样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中心位置的奈奈看着破裂的地面,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滑落,然后浸湿了蒙眼用的绷带。
那深陷的坑洞和遍布裂痕的土地仿佛在嘲笑奈奈的无知。
而奈奈第一次真正的认识到,什么所谓的二次元三次元,都不重要,因为,这里,本就应该是人间。
只是灾难让人间抛弃了横滨,放弃了擂钵街,于是它便成为了人间炼狱。
她想做点什么,她要做点什么,她应该做点什么。
在看到一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像流浪猫狗一样趴在地上舔着地上的看不清原本模样的或许是食物的东西后,奈奈如此想着。
可她能做什么呢?
奈奈陷入了沉思,也并未注意到正向她逐渐靠近的身影,直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奈奈恍然回神,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中也。
中也拉开衣链将奈奈裹紧,对周遭的一切熟视无睹,只关切地看着奈奈:“你怎么自己出门了?冷不冷?眼睛怎么了?”
看着小少年钴蓝眼睛里的担忧,奈奈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然后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因为她担心只要开口,她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一想到对她这么好、成长的如此优秀的中也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奈奈就心疼得不行,像是有人揪着她心脏的某一处,然后一点一点的拧紧。
中也见奈奈不说话,便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询问,只是心中也有猜测,觉得奈奈应该是被擂钵街这样的环境给吓到了。
摸了摸她的脸,发觉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冰凉的,想也知道吹了许久的冷风,纠结了两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我先带你去羊那里吧。”
“嗯。”
小孩儿闷闷的声音传来,中也心疼地将人抱紧了些。
目光扫过周围破败的景象,眸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了,只能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对一切的苦难视而不见。
***
羊的基地在擂钵街外围一处宽敞又遮风挡雨的巨大仓库,羊的成员都住在一起,男生和女生在仓库中间扯了根绳子,在绳子上挂了一张旧旧的窗帘,以此作为分界。
中也作为首领,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或者说,因为羊的成员需要依靠他,他能休息得好一点才能更好地保护羊,所以才让他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便是离仓库不远的一处小房子。
它的前身,是一间保安室。
奈奈第一次到中也住的地方,自然免不了多看两眼,却发现这里一眼就能看完了。
小而窄的空间只有一张有些旧的单人床,窗户的位置放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几本书——是中也从她这里借的,角落放着一个半开的纸箱,里面是中也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奈奈看着那张窄小的单人床,难过地抿了抿唇。
中也年岁不大,身量也不高大,睡在保安室刚刚好,但或许等他再长大一些,床就不够睡了,保安室也会太小了。
在那一刻,奈奈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未受过苦,她其实是幸福的。
“中也……”
奈奈抬头望着面前的小少年,他的脸上带着些困窘,许是因为让她见到了自己的狼狈而尴尬,但奈奈却只是为他心疼。
她再一次喊了小少年的名字,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捧住他的脸,坚定地说出了一句她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
“我们,去,成为,mafia吧。”
【人物日志:
中原中也:成为mafia……吗?】
————
一点剧透:
后来学会了瞬移的奈奈:万万没想到,我还是迷路了。
只因分不清东西南北,于是奈奈每次瞬移出门必然要经历离开—回来—分辨方向—再离开—才能顺利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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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努力活着第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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