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枯的粉橘色玫瑰花深处,藏着一张系着粉色绸带的花卡。这花卡取反复浸湿又晾干的洒金宣,在其上压附几朵显然是从这捧花束中取出的玫瑰花,又在上半部分从左下到右上斜画一排大雁,犹带墨香,显然是手工制作的。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穿过打开的玻璃窗,白色窗纱和浅棕色格子窗帘随风摇荡,温馨的东洋风格的米白色家具和榻榻米旁,她手中握着那张精致的、与面前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卡片,角落里写一个小小的“星”字。
星。
浅田星。
渠殊同和浅田星——或者说是傅瑶光——他们是见过面的。可她,却从来都不知道。
渠殊同推门进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桌后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本属于他的位置上的毓琼,面上便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想要拥抱她,却在看到自己手上沾染上的泥土时,收回了伸出的臂膀,转而去旁边的盥洗室洗手,“等很久了吧?码头那边实在是太多事情了,等我换身衣服,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哗哗”的水声在耳边响起,不一会儿便停了。渠殊同走出来,绕到毓琼身边,见她面前摆着一本翻开的书,旁边放着一张由浆过的洒金宣压干花制成的书签,随手拿起来上下翻看,笑着夸她:“很好看,真是手巧。”
毓琼心中一滞。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最平稳的语气,轻轻地、但直接地问道:“我在你这里找到的。你做的?”
渠殊同一怔。他重又仔细看了看手中这枚小小的书签,非常老实地摇头,笑道:“我粗手笨脚的,哪里做得来这样的东西。不是你做的吗?我完全不记得了。”
毓琼抬眸,仔细打量着渠殊同的神色,最后对上了他黑沉沉的盈满真挚的双眸。
渠殊同的视线实在是过于坦荡,一时间,毓琼竟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故意说不记得来哄骗于她。
没等她再观察出个所以然来,渠殊同已经放下了那枚书签,神情自然地转身,去旁边的衣柜中取了一套西装出来,动作干脆利落穿在身上,又去盥洗室用发蜡整理了头发。
待再出来时,他整个人便更加挺拔英俊,一派精干潇洒的作风,立于她面前,是女人们无法抵挡的那种迷人。
此刻,这个迷人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微笑着对她躬下身子,绅士地伸出右手:“渠太太,我是否有幸,可以邀您一起出席稍后的宴席?”
毓琼看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英俊眉眼和那只宽厚修长的大掌,短暂的犹豫后,将自己一只细白的小手递入他掌心。
渠殊同五指立刻屈起,牢牢将她的手掌拢于掌心,笑着直起身:“走吧。”
渠先生与渠太太联袂出现在宴席上时,男俊女美,动作亲昵,顿时又引起众人一阵赞扬,说他们鹣鲽情深、天生一对云云,一时间,竟连坐于首席的今日贵宾亦泽贝勒的风头都被盖了过去。
不过亦泽贝勒风度极好,站起身笑着目视他们走来,先对渠殊同颔首招呼,然后转向毓琼,语气关切:“伤口好些了吗?”
毓琼一怔,看他笑着指了指她的脸颊,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很是有些赫然:“我都忘了,你还记得啊。不过是个小伤口,早就好了,不必担心。”
“那就好。”亦泽笑容更深,细细打量她的面色,眉心微微一皱,又很快恢复。他彬彬有礼地示意渠殊同和毓琼在他身边落座,还特意走到毓琼身后,帮她拉开椅子。
就在顺着毓琼坐下的动作将椅子推回原处之时,亦泽微微俯身,借着高高的西式椅背的遮挡,在毓琼耳边轻声问:“有心事,不开心?”
毓琼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刚一碰面就被亦泽看了出来。
“没有……”她下意识就要否认,可就在侧头对上亦泽关心的眼眸时,故作出的坚强忽地就尽数消散了。
毓琼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瞬,也轻声问:“很明显吗?”
“嗯,”亦泽点头,顺势凑近了些,细细看了看她微红的眼尾,口气很是轻松,神情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调侃道,“像一只被抢了胡萝卜的小兔子。”
毓琼忍不住笑了,假装凶恶地瞪他一眼:“我不是小兔子,我是大灰狼!”
两人旁若无人般地窃窃私语,有来有往,脸上俱都带着愉悦的笑容,看着倒是亲密得很。
渠殊同放在身侧的十指紧了紧,面上笑容不变,转开了视线,缓缓扫过席上众人,却在经过一人身上时停了下来。
那是蒋末茗。他视线灼灼,正死死盯着毓琼和亦泽,面上神情变幻,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深思,又过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些微喜色,也不知道是在高兴些什么。
渠殊同清了清嗓子:“蒋公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蒋末茗突然被渠殊同点了名,顿时从自己思绪中被惊醒,急忙换上一副笑容连连点头,再不敢看毓琼和亦泽,不过刚刚那二人的互动,却已清清楚楚落入了他眼中。
他的确是在观察他们,甚至说,今日这场宴席,这满场的人,不过尽是陪衬而已。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两人——亦泽,和渠太太戴毓琼。
蒋末茗早就听闻,前清亡后,虽然这位亦泽贝勒刻意远离官场,避入他的别苑不问世事,可毕竟是曾经的摄政恭亲王世子,直系的皇家血脉,在京中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远不是新上位的那帮人能比的。
不说数量不少的现在依然对皇室忠心耿耿的旧臣了,就连新政府里的不少大员,要想顺畅做事,也得去找这位拜个码头。虽说他十次有九次是不见也不管的,但若是得了他哪怕一句称赞,再推行时,总也有不少人会给些面子。
蒋末茗做梦都想与他搭个线,但连做梦都不敢想能成真。自上次得了机会,真与这位亦泽贝勒见了面,他就在发愁要如何与他拉近关系。
正要挠掉头发的时候,该说不说,他的运气着实不错,在打听这位贝勒爷的喜好的时候,竟被他打听出了一桩密辛:
原来,亦泽贝勒曾经是与一位小姐有婚约的。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位小姐突然琵琶别抱,远嫁离京,亦泽贝勒受伤极重,几年都走不出来,所以才蹉跎至今仍孤身一人,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
而那位让亦泽贝勒日思夜想的小姐,竟然就是渠殊同的太太戴毓琼!
蒋末茗差点被惊掉了下巴。在怀疑之后,他的心思很快却又活泛了起来:
既然贝勒爷如此难以释怀,如果他能帮他圆了这个念想,还愁与他关系不好吗?还愁他有好事不念着自己吗?
只要办好了这桩事,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啊!
不过,为了避免马屁拍到马腿上,最要紧的,就是确认这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蒋末茗立刻便费尽心思安排了这场宴席,在毓琼出现的刹那,他的视线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亦泽。
越观察,蒋末茗内心就越有底:看亦泽贝勒那般柔情似水,爱意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可行,这事儿绝对可行!
蒋末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了,颇有些浑浑噩噩地与众人应酬两句,立刻寻了个机会出去,吩咐了守在门口的手下两句。
手下点头,身影隐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蒋末茗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让夜风将他激动的头脑吹冷静一些,整整衣衫,然后才回到席间。
可刚一回去,就被一个突发情况打了个措手不及。
渠殊同竟然说,要带太太提前离席了。
这可不行,他们走了,他的戏还怎么唱?
这边,蒋末茗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飞快想着可以挽留他们的理由。那边,渠殊同已经对着毓琼俯下身子,满含关心,语带征询:“虽然红酒度数不高,但也会醉人的。你已经喝了不少,我们先回家去吧,嗯?”
毓琼双颊嫣红,一双杏眸也已带些迷离。她微皱了眉头看着渠殊同,似乎在努力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依靠着渠殊同的手臂,乖乖起身:“喔,回家呀……”
她站了一半,忽地探长手臂,将面前酒杯搂入自己怀中,重又坐了回去,嗅着酒香“呵呵”的笑:“我不要回家,家里太冷清了,这里热闹,我喜欢这里。”
蒋末茗急忙凑了过去:“是啊,渠先生,你总是不带渠太太出来,倒是乐着金屋藏娇,可兄弟们今日好不容易能与嫂子见上一面,都是自己人,就让嫂子多玩儿一会儿嘛。”
渠殊同抬眸,唇边含着笑意,声音却很冷:“哦?我怎么记得,我不仅带她出来过,她还给你们做过酸酪?”
蒋末茗一愣,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渠殊同已经点头,自顾自接了下去:“哦,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大家都有,就你没有。”
“是了,你怎么就没有呢?”
找糖小剧场:
渠殊同(疑惑):我太太不是给你们做好吃的了吗?[问号]
渠殊同(歉然):哦,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大家都有,就你没有。[托腮]
渠殊同(好奇):奇怪了哈,你怎么就没有呢?[摊手]
蒋末茗:……[小丑]
系统:你的好友蒋末茗已骂骂咧咧离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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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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