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阴你一把

江九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冲动。

江夕裳看着小厮们将家主赏下来的东西全部搬走后,才昂首阔步地离去,她甚至都不屑于多看江九晞一眼。

在她心中江九晞永远是上不得台面的废物,顶多就像一条快死的鱼在水里扑腾两下,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江九晞看着江夕裳逐渐远去的背影,眉目间闪过了一抹决绝。

她从不是一个狠心的人,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但不管是前世的惨案还是今生的处境,都在逼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现在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对自己足够狠。

江九晞从卧房中抱出被褥扔在雪地上,一把火将其烧成灰烬。

火光映在她墨玉般的眸中,如一轮即将冲破黑暗的太阳,带着无限的生机与韧劲。

她笑着,敞开四肢,躺在了冰冷的雪地中。腹中的疼痛逐渐加剧,但当痛到极致时反而达到了释然之境。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弯月挂上枝头。不知何时,空中又稀稀疏疏地飘起了几朵雪花,伴着朔风,轻轻割过江九晞早已被冻僵的脸颊。

她缓缓睁开闭了许久的眼睛,睫毛上挂着一层晶莹的霜花,好似误入人间的雪仙,清冷又不失纯粹。

她也是许久,没有这般心无旁骛地欣赏过雪中的月色了。

不远处的屋顶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身穿银白长袍,外披雪白狐裘,正在静静地观赏月色,似乎是为了打发时间,右手中还把玩着一串毫无杂色的白菩提珠。

月光照亮了飞舞的雪花,在漆黑的夜幕中好似漫天流星从天而降,虽是足以入画的美景,但落在他的眼中总带着挥之不去的清冷之色。

殷长霁轻叹一声,垂眸看向那个仰卧在雪地中的少女。

少女衣衫单薄,身形瘦弱,微蹙的眉心暴露出她在尽力忍受着什么痛苦,但她依旧毅然决然地躺在冰天雪地中。

这是一个对自己极狠的人。

今日之事旁人看不真切,但他心里很清楚那个叫王三的奴仆究竟有没有勾结傀城。

有这般心智手段还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将会是一个极不可控的变数。

他本是来杀江九晞的,未曾想到最后却在屋檐上赏起了月色。

何其可笑。

*

江九晞整整一夜都不敢阖眼。

她知道这具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害怕自己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天还没亮她就发起了高烧,这病来势汹涌,与彻夜不眠的困倦一起吞噬着她的意识。她不得不用力掐着自己,几乎用尽了所有毅力才扛到了辰时。

江九晞用冰水洗了把脸让脑子保持清醒,随手拿了一件保暖性适中的大氅裹在身上,就立刻前往主院。

“小姐可是要见家主?”有了昨日之事,在家主院内伺候的小厮见到她过来急忙前去询问。

江九晞点了点头,“我想当面谢父亲的赐药之恩。”

“那请小姐在此处稍等,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小厮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下意识向后看去,却见江九晞竟晕了过去。

这可把小厮吓坏了,急忙向四周大喊道:“来人啊,三小姐晕倒了!快、快去禀告家主!”

主院中乱作一团,几个仆从赶紧将“昏迷不醒”的江九晞抬进了附近的厢房。

府内的大夫匆匆赶来,为江九晞号脉后皱紧了眉头。

“如何?”江家主沉声问。

“气血两亏,肝郁脾湿,若长此以往,恐难有身孕。”大夫摇了摇头,叹息道:“小姐染的虽只是普通风寒,但身子虚弱至此,哪怕一场小病也足以致命。请家主容鄙人斟酌一下药方。”

“父亲...”江九晞的睫毛颤了颤,好似刚从昏迷中醒来,想睁开眼却没有力气,“是女儿无用,给您添麻烦了。”

“好好的怎会染上风寒?”江家主看她这般虚弱也没了脾气,“我昨日见你衣裳半湿,可是那时冻的?”

“或许...”江九晞喘了几下才继续道:“或许也与女儿昨夜没盖被子有关。”

“为何不盖被子?”江家主皱起了眉头。

“四妹昨儿说女儿的被褥许久未更换,恐生了螨虫,就帮女儿将被褥都烧了。”江九晞此刻才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水汪汪的,清澈地不含任何杂质,好似刚出生的小鹿那般纯真,但眼底深处却一片寒凉,“四妹想为女儿精心挑选一床最合适的被褥,故而选的久了些,晚上未来得及送到。”

“四妹为医治女儿的身子,主动取走了所有药材,说要亲自盯着药童煎药才能确保每种药材都能发挥出应有的药效。”江九晞温柔乖巧地笑了笑,“盯着药童煎药何等费时费力,女儿怎敢再因一床被褥的小事而催促四妹?”

江家主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个被忽视了许久的女儿,一时间竟看不透她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罢了,这些都不重要。后宅中怎么明争暗斗他都不想过问,只要确保殷长霁住在江府的这段时日不会因后宅琐事损了江家颜面即可。

“你回去安心养病吧,这具身子是得好好补一补了。”江家主一想到大夫说江九晞长此以往恐难有身孕,就不得不多上了几分心。

他就算再不待见江九晞,也绝不会愚蠢到堵死她唯一能给江家带来利益的路。

女人的价值向来在结婚生子中,所以他必须医好江九晞的身子,万不能落下不孕之症。

“我会让大夫给你配几副滋补调理的方子,每日都会命人煎好后送去,你务必趁热喝干净,不可浪费。”江家主叮嘱道。

“承蒙父亲厚爱,女儿记住了。”江九晞从床上挣扎着起身,对江家主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江家主淡淡地看着她,见她还算知道感恩,心中不由得宽慰了几分,继续道:“你四妹需要为学宫武试做准备,不可因其他事而分心,我会派人把她那边的药材与补品全都交给大夫,由大夫为你搭配。”

“这段日子你好好待在院子里养病,无事就不要出来了。”

*

“四小姐,老奴来取一下药材。”周管家对江夕裳礼貌地微微俯身。

“什么药材?”江夕裳一愣。

“小姐就别为难老奴了。”周管家叹了口气,“老奴也只是奉命行事,还望小姐将那些药材交予老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夕裳就算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面色微变,“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父亲怎会如此?”

“小姐这般耳聪目明,只需留心打听一下就会知晓。”周管家提醒道:“家主有令,三小姐养病期间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江夕裳的脸色很难看,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凌厉的目光似能将人生吞活剥,但终究咬紧银牙忍住了开口的冲动。

这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搭上了江夕裳的肩头,如一缕春风,抚平了她心头的怒火。

女人笑靥如花,往周管家手中塞了一粒金瓜子,“这等小事还得辛苦您特意跑一趟,本想请您喝杯茶解渴,可惜没有拿得出手的茶叶。这份茶水钱,还望您笑纳。”

“多谢三太太。”周管家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老奴取了药材就走。”

“裳儿,还不快把东西拿过来?”三姨娘齐梦给江夕裳递了一个眼神。

江夕裳正欲动身,周管家就善解人意地笑着道:“怎能麻烦四小姐?让下人给老奴带个路就好。”

“引华,给周管家带路。”三姨娘也不再客套,直接顺着台阶下。

“娘,江九晞那个贱人又去告状了!”周管家前脚刚走,江夕裳就忍不住骂道。

“何止是告状。”三姨娘冷笑,“她说你烧了她的被褥,害得她高烧昏厥。”

“父亲信了?!”江夕裳心中一凉。

“家主信不信都不重要了。”三姨娘叹了口气,“裳儿,这段日子你不要再去招惹江九晞。”

“她似乎...不一样了。”

“娘忘了咱们之前都是怎么待她的吗?一旦她爬起来了,定会找机会狠狠报复的!”江夕裳立刻道:“若不先下手为强,就来不及了!”

“江九晞必须死,但不是现在。”三姨娘淡淡道:“如今殷长霁住在府内,老爷事事以江家颜面为重,不会让江九晞弄出风浪的。同样,咱们也不宜下手。”

“好,就暂且让那个贱人多活几日。”江夕裳的眸光像淬了毒的刀,冷冷地扫向窗外的飞雪,贪念不知何时漫上心头,让冰冷的目光一点点灼热,“等我拿到了进入学宫的资格,就算亲手杀了那个废材,父亲也会假装看不见的。”

“裳儿放心,以江九晞如今的性子,想让她死的,可不止咱们。”

三姨娘笑得很温柔,虽年过四旬依旧风韵犹存,笑起来时更是柔美可人,当年她就是凭借着如花的笑靥,从小门小户嫁入了赫赫有名的济阳江氏,引来无数人艳羡。

她唯一的女儿,自然也会有这份好运。

“既然她想自掘坟墓,咱们就如她所愿。”

“娘的意思是?”江夕裳有些没听明白。

“引贵。”三姨娘喊道。

守在门口的小厮立刻小步跑了进来。

“你去买一些养颜的补品送去府内药房,就说是我为江九晞添的,让药童每日在江九晞的汤药中加一些。”三姨娘拿出一锭金子,放到引贵手中,“一定要买最好的,钱若是不够尽管来问我要。”

江夕裳先是一愣,在想到了什么后便笑了,“还是娘最聪明。”

“有其母必有其女。”三姨娘意有所指,“也该送她走走她娘的老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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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废材,欲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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