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深重的黑夜,火堆噼啪燃烧,火星子偶尔溅出,在土地上烫出黑色斑点。
白乐妤无所谓地望过来,告知林曜珠子的去向:“送人了。”
少年的手倏地收紧。
送人了?
谁?鲛海那几个人,是那两个男修,还是那两个女修?他都不配有!
在这个夜里,少年人生首次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白乐妤却毫不知情,走来走去,沉浸式地用魔气锻炼身体。
“姐姐,串——”
林曜拿起串好的手链,想向她走过来,孰料才迈出一步便被地面虎视眈眈的魔气攻击。
白乐妤连忙过去撑住他,骂道:“你个菜鸡,谁让你在这夜里步行了。”
故意而为的林曜靠在她身上,抬起她的手,给她套珠链,慢吞吞地调整绳长。
手腕纤细皓白,配上冰蓝色的珍珠手链,叫人晃眼。
林曜颤了颤眼睫,温暖的指腹在此时贴上他的额心,为他抽出体内方才侵入的魔气,他乖巧地垂头,覆在她的肩上。
“你太菜了,小芳都洗过髓能修炼了,小心她超越你啊,对吧,小芳。”
不远处,刘芳正往烤肉上洒调味料,收到问话憨厚一笑。
“嗯,姐姐说得对。”林曜抱住她,无法动弹。
白乐妤看看自己的小弟和小妹,为他们微弱的实力叹了口气。
哎,还好她还有魔教可以期待,怎么着也是灵洲五大教之一,绝对不可能差!
天已破晓,月坠日升,又可以行走。
即将穿过森林。
【宿主,我查到了。】
“怎么样?魔教是不是超牛!”
【这个魔教……在灵洲和临仙洲相通之前,就已经解散了。】
“……”
穿过最后一排树木,白乐妤看向前方。
寒风飕飗。
好一片,一望无际的荒田。
啥玩意儿?她反派同僚们混这么惨?
荒野寸草不生,沿着飞了许久,才发现了人烟。
三三两两的魔教修士正拿着钉耙犁地、洒种子、盖土,再由会水的修士洒水。
个个穿着破烂,不忍直视,完全不像说书人嘴里说的青面獠牙,反倒像是久经大旱的落魄流民,惨得不得了。
白乐妤还没打招呼,眼前的魔修们先一步抬起了眼睛,见到他们一行,死人般的双眼一个接着一个地点亮。
“要问路吗?一块饼子。”
“是要去我们总坛吗?我可以带路,包子有不?”
“我要红豆馅的!”
“我要肉馅!”
说着说着,这七名魔修欻地齐齐亮出武器,面目狰狞。
“不管什么馅,都给我们留下!”
轰,攻击铺天盖地。
半炷香后。
落(故)荒(意)而(引)逃(路)的七名魔修鼻青脸肿,叼着包子冲入全黑色的魔教总坛。
“快!快通知小教主,外面的人打进来啦!”
“他们有包子!”
“有吃的!”
“穿得也很像样!”
直白点说:是大肥羊,我们打不过,快喊人一起宰!
白乐妤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虽然没搞清楚状况,但不妨碍她装出世外高人的样子,挥袖掀飞总坛大门。
成百上千的人从四面八方蹿出来,彩色的灵力充斥空间。
喽啰交由林曜,妮妮对抗队长,她负责他们打不过的。
而刘芳,负责派吃的。
被掀翻在地上的魔修刚欲起身继续战,嘴里便被塞进了好吃的。
啊这——还是躺着吧。
这就是被投喂的感觉吗?也太幸福了吧。
十年了,终于吃了顿好的。
事情是这样的:
魔教上一任教主原是正道弟子,后因其妻被欺而改修魔道手刃仇人。
虽修了魔,但仍心向光明,坐上魔教教主之位后,诚诚恳恳,兢兢业业,维系了正魔两道千年和平。
十年前,寿元尽,传位义子,临死之前留下遗言,希望魔教能够改变在世人眼中残忍恐怖的印象,让世人明白,修魔只是修道路上一种不同的选择。
不仅如此,这位老教主担忧自己死后底下心怀不良之人作乱,毁掉他千余年苦心,为此,给魔教整个大本营下了禁制。
于是乎,魔教上下,六万多人,十年不能离开。
老教主心是好的,就是想得太少。
他们是谁?他们是魔修唉!
十年出不去,喝的还好说,有河,吃的怎么办?穿的怎么办?
总不能指望他们自给自足吧……哪有魔修耕地的?想想那画面,传出去,还有人敬畏他们嘛。
封禁的一开始,没有魔修愿意种田,哪怕小教主下令也不听。
反正修士也不容易饥饿,又有辟谷丹,不吃饭不打紧。
没过几年,辟谷丹吃完了。
大家开始慌了。
目光放到总坛外头的荒地上。
一合计,种个田怎么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定个约定,发誓不外传不就得了?
妥了!种吧!
结果,屁都没种出来。
他们这儿魔气重,连根草都不长。
这么些年过去,除了不死心的还会试试种地,其他人都放弃了,等着外头人进来“送”吃的。
今天来的羊可真肥啊。
还有一只大螳螂。
不知道怎么烧好吃……
吸溜,好几个躺在地上的魔修擦了擦口水。
那个翅膀可以炸,那个腿可以煎,吸溜。
妮妮一阵头皮发麻,节肢状的臀部抖颤了一下。
魔修们太饿了提不起劲,只想躺平等喂食,造成了三人一虫一路所向披靡的局面。
当然他们也不认为对方能掀起风浪,怎么说这里也是魔教大本营,底下的人搞不动,不是还有堂主、护法和教主嘛。
白乐妤周身缠绕灵力,俯视某倒在地上的元婴中期堂主,额角冒出黑线。
不是,她都没出手呢,你倒什么?
这果断是碰瓷吧?
迟迟没等到投喂,原本装昏迷的女人悄摸摸睁开一只眼睛。
干啥呢,我都饿傻了。
通常情况下,元婴期修士十年不食一点事都没有,但她童三碗不一样,她修的是饕餮道,一顿不吃三碗饭浑身难受。
想当初封闭前,她还是个可爱的胖球,现在脸都瘦成什么样了。
修为也因道义受阻停滞十载,她的好姐妹都迈入化神了。
怎么还不喂她一口吃的呢。
一定是她姿势不对。
童三碗想了想,闭上眼,张开嘴。
白乐妤:……
刚拆开一袋番薯干的刘芳:……
白乐妤灵力一动,一根番薯干从袋中抽出,悬到了童三碗头上,扬起下颌,要挟道:“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就允许你吃东西。”
就一根!瞧不起谁的胃呢!
只见,那“昏迷不醒”的女人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指向一整袋番薯干。
“别说了妹妹,给我一整包,我带你打进去!”
声音犹如洪钟,响彻大半个场地。
白乐妤后背一麻,往后看去。
原本躺在地上的魔修们眼珠子一个接一个地爆出亮光,一个又一个爬起来,目光皆数汇集在她身上,宛如一头头垂涎饿狼。
短暂的沉默过后,是七嘴八舌的大喊。
“给我一包!老子跟你冲!”
“五屉馒头!我也听你使唤!”
“两只鸡!”
“花雕酒!”
“酱牛肉!”
好家伙,都点上菜了。
白乐妤破天荒地抽了下嘴角。
“还愣着做什么!冲呀!”
“冲呀!”
魔教主殿,肃穆巍峨。
因为下属急报,现任魔教教主被迫中断修炼,从修炼室出来坐上主殿高位,和护法及堂主开会讨论,如何处理此次重大外界肥羊入侵案。
遵循老教主规矩,凡遇事禁冲动。
年轻的教主剑眉星目,相貌俊逸非凡,有着一双暗红色的眸子,不走心地听着老家伙们说说道道,鞋履焦躁不安地蹭着地面,恨不得立马抬起屁-股飞出去打架。
老护法胡须极长,坐着甚至能碰到地面,还在叨叨:“我觉得有必要讨论一下战利品的分配问题。”
配、配屁啊配!
暴躁的男人在心里骂骂咧咧。
砰——
主殿大门被轰成碎片。
他循声望去。
尘埃飞舞之中,女子跨过锈红门槛,银白色衣角蹁跹,容颜姝丽,绝艳众人。
而单薄的身形之后,簇拥着黑压压的教徒,威贯长虹,遮天蔽日。
他的玄武堂堂主,正站在女子右后方。
此时殿内除了白乐妤一行,其他人都看向童三碗:什么情况?你怎么能背叛教主?!
童三碗半丝不羞,从刘芳手里接过番薯干。
然后——走到了一边,冲殿内人挥挥手:“好了,我拿到薪水了,你们可以打她、她、他和它了。”
指向白乐妤、刘芳、林曜、螳螂妮妮。
身后跟着的其他教众们:???不是,堂主,我们还没拿到薪水呢!
刘芳也在震惊:还我番薯干!
妮妮感叹:人类好复杂。
白乐妤蜷了蜷手指,琉璃黑的眸子里掠过几分惊愕,却不是因为童三碗,而是因为——那个坐在教主位置上的男人。
谢,渊寂。
一个,被她救过、骗过,又狠狠抛弃的情缘。
眼前的谢渊寂,二十岁出头的外貌,眉目桀骜,神色飞扬,姿态嚣张,有着化神初期的修为。
可她认识的谢渊寂不是这个样子。
白乐妤初见谢渊寂时,他外表近三十岁,道基被毁,丹田被废,喉咙被异火炽伤,整个人好似一头被拔光了獠牙的凶兽,死咬着嘴巴不肯承认自己弱小,阴沉又敏感。
因为长相出众,他被想要巴结她的人当作礼物送了过来。
但她修的是多情道而非极乐道,对于饲养面首兴趣不大,喊下属赶人。
“等等。”
在旁人注视中,谢渊寂走向她,在她面前,弯下了他的膝盖,手哆嗦着拉开了紧缚的衣领。
忍着喉咙的剧痛,艰涩地开口。
“尝尝我,我会努力,不让您失望。”
他匍匐在她脚边,低下他的头颅,“请您,救我。”
瞧啊,这么一个人生糟糕透顶的家伙,竟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都还想着活下去。
白乐妤笑出声:“怎么?你的人生还有盼头?”
“我有,我想,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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