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
宋老二帮着他媳妇托住闺女的小屁屁，不解地问他老娘。
“对，你老娘给你闺女起的名，当大名还是小名都随你。”
宋老太看着婴儿乖乖喝奶的小模样，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今早，刚给她二儿媳接生完，出门看到的天。
那场景，她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冒鸡皮疙瘩。
刚出去那会天还是黑的，邻家都还在睡，她就那么背着屋立着，入眼不见半寸光。
可等她刚站定，想要走去给老二家的弄点吃的时，突然就有一束光破云而出，洒在她这个老太婆眼睛前，前头簌簌飞了一晚的雪眼瞧着就这么停了。
那可真是……
“天光乍破，新雪初歇。”
宋老太先前这么想着，居然就这么说出口了。
她就知道自家老二当时正焦躁地等媳妇，没心思注意这些，要不然，他哪来这副吃惊样？
不过，老二不愧是家里最聪明、最有文化的人，说出口的话都不一样。
“对、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宋老太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她感受到家里有人能理解自己，“哎呦，我之前没咋注意，现在想起来，可不就和天上的神仙差不多了嘛！”
谁家娃能左右天老爷下不下雪、出不出太阳啊？
指定得是神仙才办得到呢！
“妈，别胡说，现在可不兴封建迷信这一套。就是恰好，恰好——”
宋老二虽然这么说，但眉毛里头哪里藏着半点怒气？
宋老太也知道自己儿子是啥意思，不说那个“封建迷信”，会被抓去教育；就说如果别家知道自己家出了个神仙娃，谁知道别人不会嫉妒，不会来抢？
她赶紧“呸”了两口，“儿子说的对，咱新社会了，可不兴老一套了！”
说完，又想起了刚刚宋老二说出的那句话。
乖乖，那什么天什么雪，她听个音都听不准是啥，她儿子居然会说！
“不愧是我儿子！”
宋老二不是头一回被他妈用这么自豪的语气夸了，但他常听常新，现在还“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今年大雪，明年咱一定过得上一个丰收年！”
他琢磨着，“照妈这么说，晴宝一出来，风也不刮了、雪也不下了，连太阳都出来了。那不如就给娃起个‘宁’字。”
虽然说着“不如”，但宋老二可没有真想和宋老太李小怜商量的意思。
他觉着，自己老娘啥都好，就是起的名不大好听。
也不是寓意不好，就是，要不是重复率太高，就是写下来看、读起来听不大顺眼。
“晴”这个字真是他宋老二见到自己妈起的最好听的了！
当然，宋老二是孝子，他怕宋老太听出他话里不想和她商量的语气，还是软下声音安慰。
“妈起的‘晴’也好，晴天、晴朗，儿子一到晴天就浑身有劲！咱们把这字当成娃的小名吧？”
这会是真的在和他老娘商量了，但却也没问他媳妇的意思。
没办法，实在是李小怜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听话、顺从，说难听点就是没半点主见。
以前不是没问过她，可她说了啥？
“老二拿主意就好。”“听咱家老二的。”“你们让干啥就干啥。”
诸如此类。
总之，宋老二不想和他媳妇拌嘴，听着这些话又心累，后面就干脆不问了。
“好、好！”
宋老太并没有老二想象中的火冒三丈。
在她看来，起名这事本来就是文化人的事，更何况被起名的还是老二自个的娃。
可老二话不多说，就“采纳”了自己刚说的名。
虽然是小名，但宋老太还是非常开心！
她有种，自己也不得了了，文化人都认同自己了的酸爽感。
这样想着，宋老太看着李小怜颠了颠怀里的小糯米团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一倍。
“老二家的，你好好照顾老二的闺女！”
宋老太把李小怜吃完的碗拿过去，预备待会先把碗洗了，再去瞅两眼院里的鸡。
别家都有皮娃子，上山下海的都干，虽然也闹腾，但好歹家里的鸡不用愁了。
皮娃子们至少会顺便给家里的鸡挖些虫子、蚯蚓回来。
但老宋家不一样，三小子还没到可以漫山遍野跑的程度。而两丫头呢，大的从小主意就大，关键是人家主意还正。小的就不说了，指望不上。
宋老太摇摇头，出门看宝贝鸡了。
乡下孩子上学晚，**岁才开始读一年级的大有人在。
但大丫不一样，人家去年七岁了，非向着要和她爹妈闹一闹，要去读书。
她爹一天到头见不到个人影，只有吃饭和睡觉见得到。
可她叔说了，“食不言寝不语”。
她睡觉说不说话她叔也没法知道，但是吃饭大家都在一起，她也不好和她爹说。
她叔不打人，可她奶是她叔的坚定“拥趸”啊！
对，就是“拥趸”！她听她叔给婶肚子里的小妹念的。
她当时还问了她叔，啥是“拥趸”？
她叔说，就比方说他刚念到的那句：我们要做**的坚实拥趸。
“拥趸”就是支持的人、追随的人。
宋大丫懂了，她双眼亮晶晶地谢谢她叔，转眼就把这词活学活用了！
就是因为她奶一贯强势，她可不敢和她叔唱反调。
那吃饭的时候说不成，就晚上睡前找她爹说呗。
可她爹吃完晚饭就又没影了，有时候等她睡着都见不到他回。
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刚起个头，她爹猪一样说句“明天说”，然后倒头就睡！
就留她和她妈大眼瞪小眼。
得，她爹不靠谱，那和她妈说？
宋大丫自认不是她妹，知道这事和她妈说，保准她得挨一顿臭骂，说不定还得再晚上学两年。
“一个丫头片子，念书干嘛？！怎么，老娘看你是骨头犯懒了还是皮痒了！不想帮老娘干活了是吧，还说什么读书读书，老娘今天非给你把皮抽开花不可！”
然后，她就得跑，不然就得挨打。
但是不管咋样，她妈的大嗓门，一定会吵醒全家。
接着她奶就会骂：
“赵春花你要死啊你！半夜三更！还要不要人睡了！吵着老二家的肚子里那个咋办？！”
总之，事情就会变得很乱，乱得一塌糊涂。
宋大丫不想本来就对她妈每个好脸色的奶，更烦她妈，干脆就没开口。
可虽然她没和她妈开口，但她脑子灵光，知道这个家谁说了算。
她奶最大，但她奶听她叔的！
她就和她叔说，果然，她叔想都不想就帮她和她奶说了！
之后宋大丫再见到赵春花暗地里讥讽她奶她叔时就在想，难怪她奶喜欢她叔、听她叔的。
就她妈这样的，哪有她叔半点明事理的样子？
这哪能怪她奶偏心？
她要是她奶，她也偏心她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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