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澈猛的睁开了眼睛，洁白的天花板、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他在医院。
尤父站在窗边，头也不回就开口道：“醒了?”
尤澈没说话，尤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看着他：“知道错了吗?”
尤澈摇头，眼里毫无惧色和波澜，顶着尤父又要发怒的表情再认真重复一遍：“我没有错。”
“这不是错这是什么?这是病!明明这么多人可以喜欢可以一起、你为什么偏要去和一个男的混在一起?他是早就有病的，你不是、你可以治，只要你知道自己错了!”
尤澈面无表情的抬头对上尤父咆哮着的模样轻轻扯了扯还留着伤的嘴角：“他早就有病?”，尤澈念着又垂下了眼，接着抬头又咧着嘴角笑了起来：“您怎么知道我不是早就有病?您以前了解过我吗?说不定我比他病得更早不是吗?”
“你别在这里赌气跟我扯什么小孩子脾气，你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凭你的成绩你可以去那些数一数二的好学校，里面有多少优秀的适合的女生不能谈恋爱?你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要去和一个有病的不正常的人混!”
“啊……这样啊……”，尤澈嘴角的伤又开始渗血，纱布被红色的痕迹又一次染湿，尤澈却丝毫没有感觉一般的继续说：“他成绩也好，我可以和他去同一所学校，他有病正好我病得也不轻、我们两个不正常的就不祸害那些优秀的女生了。”
尤父看着他又开始往外渗血的嘴角到底没忍心打下已经抬起的巴掌，尤澈却越说越起劲，干脆就索性畅想起了未来，从他们要考哪一个学校想到了以后可以去哪里工作，然后抬眼笑得一如儿时一般的稚气：“爸、你说我们领养一个孩子的话要女儿还是儿子?”
尤父怔愣着看他忽然掉下的泪，混着血迹晕染上了蓝白的病号服，尤澈还在笑：“您要是实在看不惯我们的话大不了我带他走远一点，去国外也行，反正在外面不说是你儿子，不给你丢人现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慌乱着声音看向尤父：“爸……棠熙呢?”，尤父没有说话，尤澈扯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管子就要下床，刚一动头就一阵晕厥，扶在旁边的架子上缓了好久才回过神，刚刚站立住又要往外走，尤父抬手拦他，尤澈一把甩开道：“我要去找棠熙..他一个人肯定又要哭。”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这样是不应该的!”
尤澈停下了脚步转身，尤父恍然他居然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这么多，他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至少对尤澈来说不是。就像尤澈说的一样，他几乎没参与进尤澈的童年生活，若没有这次的意外，他也不会匆匆赶回国。
“那什么样才是对的，才是应该的?像您和母亲一样吗?因为家庭利益结婚，一年有三百天互不相见，生下我之后推脱着谁也不要、我是你们的累赘，你们的关系是彼此的负担，这样的婚姻才是对的?”
“你们可以因为利益堪堪见一面就在一起，那为什么不接受我们真情实感的相爱?我们错在哪里?错在不该喜欢同性?还是错在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相爱?”
“您真的觉得我们有错吗?还是说您是在为以前没尽到的所谓父亲的责任找补?那您真的来迟了，如果再早一点，我说不定真的会按照您说的考上一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个姑娘恋爱结婚生子直到最后，可是现在不能了、我只想要他。”
尤澈说完就转身离开，尤父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竟是一句话都再也说不出来了。
尤澈溜到了棠熙家后面，站在窗下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才一接起尤澈就抬头看着窗户笑着开口：“要跟我走吗?”
稍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重新补充道：“我带你逃吧。”
窗户被打开，他看到棠熙探出半个身子朝他歪了歪头笑道：“你就穿成这样带我私奔?”
尤澈挑眉反笑：“那你给我丢件衣服下来，顺便再把自己送下来。”
棠熙瘪了瘪嘴道：“过几天吧，我妈最近管得严，隔半个小时就要进来看一眼我还在不在。”
过几天呢?
好像是过了很久。
尤澈很久以后的后来还在想，他那天就应该坚定一点，不应该听棠熙的等这几天。
这几天他和棠熙天天一个站在楼上一个站在楼下拿着手机聊天，尤父对他这种动不动往外跑的行为视若未闻，他们俩也默契的也不多问关于那天之后没见面的时间发生了什么，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尤澈看着棠熙在窗边朝他龇牙做着鬼脸，觉得可拍一张又被棠熙挥着拳头威胁回去：“你要是敢拍我就不和你走了!就不能让我留点好看的东西在你手机里吗?”
好吧，那就不拍了。说到这里尤澈又笑着看他开口：“那你什么时候和我走?”
棠熙没回答这个只转移了话题：“那你想带我去哪里?”，也没等尤澈说话就自己又笑着接上了：“去慕尼黑吧?我有个很喜欢的足球队在那边!我想亲眼去看一场他们的球赛!”
尤澈失笑：“你不是喜欢篮球吗?”
棠熙哼哼了两声又笑：“其实足球也很喜欢的好吧!尤澈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啊~”
他们约好了后天走，棠熙说他最近看起来表现还不错，至少贺太太看样子放心不少，明天准备准备、后天就可以走了。尤澈笑着点头，还不忘提醒他明天收拾的东西记得藏好。
第二天尤澈也是一大早就找了棠熙，棠熙给他丢下去一本相册，尤澈正准备翻开之际又被喊住，棠熙瞪他一眼道：“不是让你现在看，你……明天再看，反正明天过了再看!”
尤澈只当他是害羞，不想让自己一个人看。两人又这样聊了许多，棠熙今天话不多，主要是尤澈再说，时不时问棠熙一句，棠熙就笑着说“好、都听你的。”
“诶棠熙、以后我们去国外吧，那边好像有可以允许结婚的。”
“我爸……我爸好像不太想管我和你这事了，如果可以的话说不定还能好好相处相处，反正他实在看不惯的话我就带你走、一定不让你受委屈。”
“你喜欢慕尼黑的话我们就先去慕尼黑看一场球赛，我帮你去要签名!”
也不知道尤澈究竟说了许久，棠熙突然出声叫了他的名字，尤澈抬头去看，棠熙又歪了歪头笑：“给我拍张照?纪念一下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这是尤澈手机里第一张棠熙的照片，规规矩矩的对着镜头，只在月色下也笑得灿烂。
尤澈该走了，棠熙又轻轻叫了他一声：“尤澈，”尤澈顿下脚步转身看他，棠熙又继续说：“尤澈……你以后会特别幸福的吧?”
尤澈眯起眼打量他一阵后笑道：“我和你会很幸福!”
刚一转身又被叫回头，棠熙半个身子都探在了外面，满脸纠结的看着尤澈又说：“那……那……我觉得领养的话还是女儿吧，男孩子闹起来我肯定管不住!”
尤澈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尤澈回家又接到了棠熙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又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尤澈、我穿裙子真的不奇怪吗?”
尤澈一如既往的点头，又想到这是在打电话，无奈笑了笑又非常认真的重复那个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很好看、很漂亮，我很喜欢。”
“棠儿、早点睡吧，明天我去接你。”
第二天尤澈还是提前了许久就去楼下等着棠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停在了约好的准点，尤澈抬头、没看到棠熙的身影。
又过了一阵，依旧没有反应。
尤澈莫名的开始慌张起来，他给棠熙打了电话，响了好一阵后是一阵机械的系统女声致歉。
一定出事了。
尤澈顾不得太多了，冲上楼就开始敲门，贺太太一开门看到是尤澈时立马想要关门，尤澈半个身子卡在里面，眼底赤红几近咆哮着说棠熙出事了，让他去看棠熙。
房门被反锁着，贺太太也慌了神，尤澈猛的一下一下往门上撞去，肩膀乃至半边身子都开始发麻，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尤澈摔了进去，看清里面的景象时直愣愣的又站起来——
他看到他的棠熙就躺在床上、穿着他第一次见到时那身裙子，只是眼睛紧紧闭着……连呼吸起伏都没有了。贺太太只一眼就差点昏厥过去，尤澈抬着脚一点一点挪过去停在床边，只一眼尤澈又笑了，棠熙是笑着的。
他的棠熙，用他最美的姿态迎接了一场最体面的死亡。
尤澈还是翻开了棠熙那天丢给他的相册，里面是棠熙从小到大的照片，每一张下面都被棠熙标注了话——
[本来不想给你看这个的，这个太蠢了!但是这好像是我五岁唯一的一张……]
[第一次穿的裙子，说起来……我妈那个时候还夸我可爱来着]
[这个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棠熙大帅哥呢?]
[高中以后就没有照片了，等一下让你给我拍一张留在你手机里好了，好好保管哟~那会是独家一份!]
尤澈几乎能透过这些字看到棠熙写时的表情，再一抬手时自己居然已经泪流满面，尤澈随手抹了一把又翻开最后一页，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也是写给他的。
棠熙说——
如果这样的爱是原罪，那我心甘情愿为你画地为牢永远困在这里。
我食言了，但也彻底自由了，而你也应该幸福、至少应该比我幸福。
如果没有遇见你……还好我遇见你了。我的意思是，还好我遇见过你。
尤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茂密繁花似锦，有和谐清透的欢声笑语，有棠熙躲在身后轻轻扯着衣袖问他——“我这样奇怪吗?”
尤澈只知道握住了他的手，替他拨弄好了额前垂下的刘海，他说：“不奇怪、很漂亮。”
“我的棠熙，什么时候都最漂亮。”
—全文完—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好，可是梦醒了（）
“我的梦里长满了玫瑰，有岩石，篝火和婚纱，有爱人，日落与晚霞还有一些风花雪月，关于爱的庸俗的事，无时无刻不盛满一个你，只要我活着，爱你便生生不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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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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