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林还有些迟钝,见陈斯廿和郑楠树没开口,他咳了一声,说:“我们都猜,你是不是去——”
“唔!”重点还没出口,他就被身旁两人夹击捂住了嘴,“嗯嗯嗯!不……”
严盛看着三人扭成麻花似的,团在一起往后退,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但这回的笑却是真心实意的,蜷在腿侧的手指抻了抻,终于不再那么僵硬。
烧水壶发出“啪嗒”一声,白色蒸汽向上,连带着虚浮的心一起飘动,下意识的,心念也跟着一动。
严盛在沙发坐下,看向落地窗外那一片浓稠的黑。
直到这个时候,四周万籁俱静的时分,细雨沙沙的坠地声伴随,他才有勇气来回想今晚的一切。
但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手心冷汗堆叠,和湿漉漉的莲南雨季一样,黏腻潮湿,却又格外惹人怀念。
关于今夜,关于宋凛生。
严盛总是不敢去说,更不敢去想。
莲南这片巴掌大的地方,藏着他二十六年人生里最痛苦的时刻,却也存着他活到今日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也许是熬了太多个夜的缘故,酒吧内的酒精气味到这时才开始挥发,疯狂而蛮不讲理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严盛低下头,手指用力按着眼穴,揉了揉,却无济于事,最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郑楠树从陈斯廿他们房里出来,心里本来憋着一大堆话要说,瞥见严盛苍白无生气的脸时,不落忍地也跟着叹了口气,最后只留下一句:“快点去睡觉吧,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的,就喜欢把自己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样,也不知道要谁心疼。”
可身体躺下了,一直抬着的心思却始终悬挂着。
玻璃窗外,雨也还在下。
透着果糖色的朗姆酒,流光溢彩的灯景,一块破碎的玻璃渣子划破模糊的影像,妈祖立在庙前,目光向着不远处蔚蓝色的海,白色的浮沫被浪潮追赶上岸。
“你个畜生!俗仔!”
“滚!”
“猫给我丢了,要不然我打死你,什么垃圾玩意!”
“……”
“小猫不见了。”
“我好讨厌莲南的雨季,你呢?”
“可是严盛,我更喜欢永恒的安定。”
“我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你走吧,离开莲南,不要再回来了。”
“李老伯去世了……”
“啪!”
琴弦断了。
刺眼的灯光突然在眼前亮起,那些环绕在耳侧的声音顿时消散,严盛抬起手臂挡住双眼,噩梦的余震还在侵袭着他的心神,郑楠树急赤赤的声音在顶上响起:“你怎么就睡这了?”
严盛的脸埋在手心里,从沙发上起身,半弓着腰,没回答。
“吓死我了,我起来喝水,差点被你绊一脚。”
他没有看见郑楠树一脸的担心,却能从对方一如既往的语气中听出关心与焦急:“你刚刚又做噩梦了?”
“看你满额头的汗……”
“现在几点了?”严盛蓦地开口打断他,“雨还下着么?”
郑楠树一口气被憋住,手握拳捏了捏,到底还是看了眼窗外,声音放柔:“天要亮了,雨半夜就停了,地上都干了。”
严盛点头,从沙发上起身,人还有些不清醒的摇晃。
郑楠树有点担心,看着他进了厕所洗漱完,又拎了桌上的帽子戴上就要往外走。
“不是!”郑楠树一慌,忙跟上去,挡住门,满脸狐疑看着严盛,“天还半黑着呢,你又要去哪?”
他顿了顿,从严盛那看不出波动的眼睛里试图找出一丝破绽,警觉问道:“你不会真的每天晚上结束排练到早上开始排练前都——”
童林昨晚没说完的话猛地在郑楠树心口敲了一下。
他对蝉时几人总有种老父亲的责任感,见严盛没有否认,更急了,“祖宗,你好歹先休息好吧?就算失眠睡不着,也给我躺着!真的是年轻不知道睡觉有多重要!还有半个月就是音乐节了,我知道你们都很焦虑主唱的事情,但至少得先保持好自己的状态吧?”
郑楠树一股气拧上来,人彻底清醒了,看着面前的人想继续叨叨几句,张了张嘴,视线却跟着严盛的眼神下落到自己的衣领上。
“怎么?”
郑楠树下意识一怔愣,手探到睡得微微凌乱的领口时突然僵住,大脑旋即一片空白,训斥的心思全没了,“我的项链呢?”
他着急地扒开衣领,脖子空荡荡的,哪里有他那条三十年从没离过身的项链?
“我天,出大事了!”
郑楠树猛地倒吸一口气,立即冲进房间,顾不得陈斯廿和童林还睡着,乒铃乓啷乓地满床铺掀,“没有,没有!啊啊啊!完蛋了!”
严盛摘了帽子,跟在他身后走进来,面色沉静,默不作声地加快速度跟着翻找。
他知道这条遗失的项链对郑楠树的重要性。
那是郑楠树爷爷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一块翡翠翻盖吊坠,做工精巧,听闻是民国时期著名巧匠特意为郑家打造的。
但重点并不在翡翠吊坠,而在于吊坠内的东西。
翡翠被做成了菩萨样式,用一把小巧的银块连接块同样不菲的黄花梨木,木块镂空,翻开银块,便可以在木块内放置一张小小的照片。
更巧妙的是,银块其实是一把锁,配有钥匙,由郑家不同人各自持有,非到时候坚决不能打开。
一直到今天,郑楠树还从未打开过木块,更不知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照片。
那是他爷爷的嘱托,吊坠从小就由郑楠树戴着,钥匙在他大姐那,姐弟二人虽对此颇为好奇,但也一直恪守着祖训,不曾看过吊坠里的东西。
“等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们,到那时才可以打开吊坠,在此之前,你们姐弟俩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这两件东西。”
“切记,不可离身。”
可现在,家人视若珍宝的吊坠不知所踪,郑楠树心里突突直跳,声音大起来:“我戴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差池,怎么会这样……”
吵动声惊醒了陈斯廿和童林,两人相继起身,脑子还糊涂着,就见严盛翻着枕头的手一顿,问郑楠树:“你前天晚上不是去飙车了,会不会收在昨天换掉的衣服里?”
为了保护吊坠,郑楠树确实每回飙车前都会把吊坠收起来,被严盛一提醒,他一拍脑袋,大叫了一声:“是了!”
要不是后面摔车还找了宋凛生,他也不至于糊涂到能忘了重新戴上吊坠。
“还好衣服还没洗!”郑楠树跑到衣架前,翻了翻裤兜,刚乐了没几秒的脸顿时垮下来,“没有……”
他早已满头大汗,捂住脸半蹲在地,懊悔万分:“完了,我感觉是掉外面了,我怎么会犯这种错,我!”
陈斯廿才把事情搞清楚,都知道这吊坠简直比郑楠树的命都重要,脸也跟着白了几分,问:“那怎么办?”
“出去找吧。”严盛已经重新戴上了帽子,“至少知道是昨天之前就丢的,那地下室和酒吧就不用去了,范围其实不大,就——”
他顿了顿,止住话口。
陈斯廿却突然一拍脑瓜,直白地将他收住的话讲了出来:“要这么算的话,那吊坠最大可能就是掉在陵山那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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