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夏季燥热异常,蝉鸣声不绝于耳。何可舟坐在树荫下休息,手里拿着剧本心不在焉地看着。她已经进组两个月了,这部电影名字叫《蝉鸣之夏》,此时此地正应景。

她抬眼望去,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打光置景,接下来这场戏的台词她早已烂熟于心。都是拜楚濯溪所赐,这场戏的每一句台词都能让她想起当时的情景。楚濯溪是怎样突如其来地吻在她唇上,怎样用力地制止她的挣扎……何可舟的思维总是反反复复不经意地滑到那时那刻。

“啪。”何可舟面红耳赤,烦躁地合上剧本站起身。

“怎么了?”助理小文连忙跑到她身边问道。

“没怎么,天气太热了,有些闷。”何可舟抿抿嘴,接过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大口吸了起来。

助理将小风扇举到她面前,安抚道:“是有点儿热,等下这场戏拍完就可以收工了。回去我们猛猛吹空调。”

日头开始西斜,导演终于喊了开拍。这场戏是电影的第一个小**,男女主在山上一起看夕阳,终于将彼此的心意诚实地向对方坦白。

何可舟和男主演并肩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处的夕阳。镜头由背景转向正脸,两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羞涩又欣喜的笑容,说到表白的话语,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橘色的暖光洒在两人脸上,周遭寂静无声。一切氛围都是这样美好,男主终于鼓起勇气,抚上女主的脸,而后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吻上她的唇……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结,镜头逐渐拉远,两人的身影终于在镜头里融化成一个光点。

“cut!”

导演无情地喊了停,男主立即放开了手。两人来到导演身边一起看回放,导演指着监视器的屏幕说道:“前面都挺好,这里,这也太僵硬了。二位老师能不能自然一点儿?”

画面定格在两人亲吻的那刻。

“好的。”两位主演点点头,趁着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立即回到原位再来一遍。

“两位老师,放松一点儿,投入一点儿,我们争取这遍就过。”导演在远处拿着对讲机叮嘱道。

“我说你别总是往后躲,克服克服,省得一遍遍的过不了。”男主安思赫小声对何可舟说道。

何可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自己耽误了拍摄,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次拍吻戏?”安思赫笑道,“别有负担,这东西,亲多了就麻木了。”

一切准备就绪,开拍的声音响起。何可舟闭上眼睛,努力地摒除一切思绪,放空了自己,让对手演员主导。

“cut!”

刚开拍没一会儿导演再次喊停,起身走到了何可舟身边。

“小何,你这是初吻。你不能一点儿情绪都没有啊……初吻那种悸动、颤抖,经历过重重误会和心酸之后,害羞又喜悦的感觉,你要逐步的展现出来。咱这一场戏,拍出来要让看的人都带入其中,看完了都想起初恋的美好……”导演的手臂在身前挥舞,极力讲解着人物情绪。

“你好好体会体会,自己初恋时是怎么样的状态。”

何可舟没恋爱过,被导演这样一说顿时心里没了底。眼看着夕阳就要结束了,全剧组的目光都在她身上,而她一直找不到感觉,何可舟惭愧地低下了头。

“唉……”导演看了看天色,叹息道,“算了,收工吧,明天再拍。”说罢挥了挥手,转身要走。

“导演。”何可舟急忙将导演叫住,她不想耽误拍摄进度。攥紧了衣角,似乎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坚定地说道:“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导演转头看向她,何可舟点点头,“就直接从吻戏开始吧。”

“行吧,抓紧时间,这是今天最后的机会了。”导演想了想同意了,立刻回到了原位。

“拜托了。”何可舟向安思赫说道。

“OK”

再一次开拍,何可舟在男主贴近时闭起眼睛,放任脑海里的楚濯溪出现,又鲁莽又青涩的吻似乎再次袭来,那样心悸又那样懵懂,酸楚中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楚濯溪的唇柔软光滑,明明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神态却极尽温柔。说尽了天下的好话来哄她,带着满心满眼的深情对她说“我好喜欢你”……

喜欢什么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在夕阳的余晖中闪闪发光。

“好,过了。”

镜头结束,导演满意地点点头,向着何可舟竖起了大拇指:“小何老师悟了啊,表现不错,这滴泪真是时候!”

何可舟终于放下心来,还有些恍神,虚心地点点头。

收工回到酒店,何可舟将自己扔在床上。脑子里混乱不堪,一会儿是楚濯溪,一会儿是刚才拍的吻戏。两种场景来回切换,不断重演,最后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比较了起来。男生的嘴唇没有楚濯溪的柔软,坚硬的胡渣让她感到不适。好在安思赫还算绅士,没什么逾矩的动作。不像楚濯溪,不管不顾地冲撞她……害得她形象全无,生平第一次气到想打人。事实上她也的确动手了,在楚濯溪放开她的那刻,给了她两巴掌。

打完她,何可舟自己也惊呆了。她从来都是好脾气好修养,情绪稳定没什么波澜。别说打人了,就连真的怨恨谁都不曾有过。结果她结结实实地扇了楚濯溪两巴掌,手掌都麻了。楚濯溪愣了愣,没再说什么。她慌不择路地逃了,回到家里心还是怦怦直跳。

“讨厌鬼……”何可舟将脸埋进被子里,明明发誓再也不会想起她了。为什么这个人能抓住任何一丝机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楚濯溪追着她每天发信息道歉,她一次都没回复过。她想彻底的和这个人一刀两断。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楚濯溪的信息就断了,人也消失不见了。她并不是非要她坚持多久来体现诚意,可这样没有毅力的歉意能是真心的吗?

“太讨厌了!”何可舟从床上坐起身,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地往对话框里一顿输出,直到将自己厌恶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之后,才吐出一口气,扔下手机去洗澡。

回来后看到屏幕不断显示着信息提示,何可舟点开看了看,楚濯溪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又开始源源不断、死皮赖脸地说着好话。

何可舟不想理她,放下手机开始擦头发。结果楚濯溪的电话接踵而至,吓了她一跳。她呆呆地盯着屏幕不知如何是好,楚濯溪过分执着,有着她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气势。何可舟哼了一声,按下了接听键。

“不要挂我电话好不好?”楚濯溪的声音响起,带着祈求的语气。

“什么事?”何可舟没好气地问道。

“我是想和你解释下,我进组拍戏了,所以没再给你发信息了,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爱发不发。”

“那你也别生气我亲你行不行?”

“……”

沉默了许久,楚濯溪的声音慌了起来:“等我回来,再让你打一顿。”

“谁稀罕打你啊!要不是你这么过分,我怎么可能动手,我从来不打人的……”何可舟急了,她可不能让楚濯溪乱说,事关形象问题,她可是很在乎的。

“没有,没有。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那你说要我怎么补偿你,我一定全部办到。”楚濯溪慌忙说道。

“不用你补偿,你以后别再烦我了就行。”何可舟气愤道,“我不可能喜欢你,我们以后别再联系了。”

“……”

楚濯溪没了声音,漫长的沉默蔓延开来。何可舟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任何回答,心内又烦躁起来,“就这样吧,我挂了。”

“别这样……”楚濯溪的声音终于响起,像是极力隐忍着哭腔,哀求道:“别拉黑我,别删掉我,我再也不会贸然打扰你了,行不行?”

楚濯溪将姿态放到了最低,何可舟一时竟有些不忍心。原谅的话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何可舟脑子里的念头一闪而过。这家伙最会演戏了,谁知道她是不是装的,毕竟楚濯溪看起来就不简单。

“知道了,就这样吧。”何可舟敷衍了一句,挂了电话。

接下来要拍的戏越来越重要,导演对演员的情绪把控要求很高,尤其是几场吵架冲突的戏,从早磨到晚,拍了一遍又一遍。何可舟哭得眼睛都肿了,安思赫也表示自己嗓子都喊冒烟了。但导演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一直坐在位置上皱眉沉思。

候场的时候,助理拿着冰袋给何可舟敷眼睛。何可舟在大起大落的情绪里抽身,冰凉的触感让她得了一些解脱。这场戏一直按照导演的要求给情绪,何可舟闭着眼睛却忽然想到,楚濯溪给她划过重点,甚至连情绪表达都做过示范。

她将冰袋握在手里,犹犹豫豫地走到导演身边,小心地开口说道:“导演,我有些想法。”

“哦?”正在冥思苦想的导演抬头,示意她继续说。

何可舟将冰袋攥紧,缓缓说道:“我觉得青春片里的主人公遇事大吵大闹是种刻板印象,好像不疼痛就不是青春一样。我们这部电影,男女主最后能克服重重困难坚定地走到一起,应该是两个思想成熟的人……所以,我们可以尝试下不同的表达方式。”

“对对对!”导演恍然大悟般拍了拍大腿,“我就觉得这场戏哪里有问题,这场戏写得不对。大吵大闹和前后的人物性格冲突了,这不能为了爆发而爆发。”

“内个,副导啊,把编剧老师叫过来,咱再磨合下本子。”导演起身呼唤,又笑眯眯地看着何可舟说道:“小何老师可以啊,不愧是何导的闺女!”

何可舟听了夸奖有些脸红,将冰袋覆在脸颊上转身回去了。她这是投机取巧,因为有人指导她,她才能意识到这些问题,这不是她的功劳……这是……这是楚濯溪那个讨厌鬼才有的天赋,真是让人嫉妒!何可舟愤愤不平地将冰袋丢掉,“哼!迟早有一天能够打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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