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榕拿起一个小番茄,塞进嘴里,嘴里鼓鼓的,慢慢嚼着,像只小仓鼠。
眼角的泪痣也随着咀嚼的动作,晃动着。
宁汐争伸手想要碰一下,又收回手。
宋榕看他带了书,想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但是宁汐争摆摆手,说想去四楼查一下资料,把水果放在他座位上,吮吸着一杯果汁,就走了。
宋榕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只是随手又拿起一个番茄,在心里安抚自己:没事的。
四楼图书室旁边储物室,宁汐争握着手机:“好。查一下易安科技的资金状况、资金来源、欠款截止期。”
他沉默几秒。
“好,松柏公司的现金流……”
他目光坚定,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样子。
与此同时,宋榕在网上打开了宁氏集团的官网。
……
宋榕和宁汐争一起走回去的。
他一边吸着奶茶,一边神游天外。
夜风带来夏天的热和轻松,他们在路灯下往前走,影子时而在前,时而在后。
宋榕看着影子,想着刚才在官网上看到的公告。
宁汐争看他走神,把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宋榕一个踉跄,醒过来一般,看着他:“干嘛!”
宁汐争捉住他的后颈,脸凑的很近,呼吸落在他脸上:“你在想什么?”
宋榕还不知道在自己走神的空挡有什么开始发酵,没意识到危险的他还在往后缩,挣脱了宁汐争的束缚:“干嘛啦。”
宁汐争冷笑一声,松开他,往前走。
他速度很快,一会儿,宋榕就跟他落下一大截。宋榕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但是想到宁氏集团的公告,心想也许他是比较烦心的,所以也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他快步跟上,用妥协换和平:“我错了。”
宁汐争问他:“你错在哪?”
宋榕愣住,在灯光下傻头傻脑的,别别扭扭,最后别出来一句:“……你说……错在哪……”
宁汐争又笑了,这次是被气的不轻,已经不在遮掩,后槽牙都要紧了,他说:“好,好……”
宋榕:“……”
远在一个体育场外的许盈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她还不知道自己就这样被惦记上了。
是不好的那种惦记。
第二天宋榕依然去上自习。
宁汐争没再提起昨晚的对错之论,依然陪他一起去图书馆。
照旧没有呆在三楼,而是跑到四楼。
宋榕没有管他,约好一起吃饭,就开始看自己的书。
他昨天已经集中精力整理了文献资料,写好简陋的论文大纲,后来利用放松的时间搞定了两篇小论文。
他很早学会了盲打,想好思路后字打的飞快。
还有1篇小论文要写。
宋榕闭了闭眼,绕是学霸如他,写论文也是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
何况他还要控制自己的思路,不要跑偏到股市上去。
“资本强势举牌宁氏,A股市场的“野蛮人”敲门?”
“野蛮人真的来了!易安科技强势举牌宁氏或成第二大股东!”
他要克制自己不去想这些,实在有些难熬,索性又打算将手机丢在智能储物柜里。
关掉柜门时,宋榕看到了跟自己招手傻笑的班长苏曹。
露出两排大板牙。
苏曹走过来,搭着他肩膀:“晚上去聚餐吗?烧烤!”
宋榕本能想拒绝,但是苏曹还在说:“那家店烤全翅真是一绝!外焦里嫩,香酥软糯……”说的好像不吃就是亏大发了。
宋榕不可察觉的咽了一下口水,这下苏曹更不可能放弃了,跟他说:“那就这么说定啦,晚上八点颂湖路见!”
宋榕还想问他到底有哪些人,他打哈哈:“都是熟人,都是熟人!”
然后就摆摆手,说自己还有事情,转身跑了。
回过神来,宋榕总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苏曹这种开朗开放的人的世界跟他就好像隔了厚厚的玻璃,如果是他的话,在别人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前,他就已经为别人想好了借口,并且铺好了台阶。以便让彼此都不必太尴尬。
学会看眼色,不惹恼别人,这是他离开父母以后,摸索着学会的社会生存哲学。
宋榕到三楼的开水房打水。听到旁边的学生在备考题,想到宁汐争在四楼写论文,想去问问他去不去聚餐。
本来只用发短信询问的事情,他却选择了上楼。
顺着开水房旁边的消防通道直接上去就可以了,很方便。
而且,而且,他们也半天没见了。不是吗?
宋榕上楼很快,他先是听到曼天悦的笑声:“怎么?”
然后听到宁汐争的声音,是一种带着开心的音色。“差不多了,谢谢。”
曼天悦底气十足,宋榕听到她说:“晚上你去吃饭吗?”
过了很久,宁汐争的声音响起:“我不会联姻。”
“你别叉开话题……”
宋榕停下脚步往回跑。
哒哒哒
声音在楼梯间回响。
隐约还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听不真切。
耳朵的耳鸣声越来越大。“嘀——”
宋榕呼吸急促,他知道自己太草木皆兵。
但是控制不住。
对宁汐争的感情是他不可控的一切。
宋榕坐在座位上,一个字也没看下去。
良久,等回过神来,已经四点半了。他发微信:“苏曹叫你一起吃饭了吗?”
过了一会儿,手机“嗡嗡”响了两下。
宋榕拿起手机,笔帽抵着下巴,微微皱眉,点击宁汐争的头像,看到他打的字:“啊,叫了,忘记跟你说了。”
后面加了一个笑脸。
宋榕戳戳那个笑脸,抿着嘴,回了一个同样的笑脸。
他突然感觉图书馆的灯太暗了,想赶紧收拾东西走了。
看不下去了。虽然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是但是真的看不下去了。
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你去不去?”
宋榕放下收拾东西的手,抓抓头发。
宁汐争边下楼梯边翻看微信,宋榕没有回复。
如果有人让他猜原因,他觉得可能回答“专心学习”什么的,但肯定不是生气,因为宋榕真的很少生气。
他沿着三楼的自习室从前走到后,没有看到想念的人,却碰到了一直忌惮的情书女孩。她被一个男生堵在书架边,脸红得像个番茄。
男生个子很高,低头盯着许盈盈,眼神要吃人一般。许盈盈比他矮了不是一点两点,一直在摇头,大约不想被人看见,动作幅度不大。
宁汐争冷眼旁观,转身走了。
走了一半,又折返回去。
宋榕在金融区转了半天,等脑袋里的想法消停了,才往回走。
他选了一本《门口的野蛮人:史上最强悍的资本收购》,到借书处办理手续。
“宋榕。”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宋榕回头,看到宁汐争和跟在他旁边亦步亦趋的许盈盈,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许盈盈看宁汐争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仰慕。
许盈盈跟他招手,笑了一下,向旁边的还书处走去。
宁汐争笑着走来,看他表情严肃,伸手要抚平他的眉间。
被宋榕侧头躲过了。
他表情一瞬间愣了,飞快看了一眼旁边还书的许盈盈,整个被气笑了。
宋榕看他表情怪异的笑,掩饰不住的尴尬,低头继续还书。
去吃午饭的路上,宁汐争问他怎么了。
宋榕说没什么,宁汐争于是不说话了。宋榕陷在自我怀疑和讨厌他之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知道对方一定觉得很奇怪,这很正常,换成自己也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
回到宿舍,宋榕也是冷冷淡淡的。问什么都会回答,但都很简略。面对这样的宋榕,宁汐争感到自己渐渐有股莫名的火。
早知道就不该让他见到许盈盈。
宋榕只能为他生气。
不要为了别的什么人而难过或者生气,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宋榕给兰花浇了一点水,绿色叶子上的水珠在太阳底下颗颗晶莹。
他想起宁汐争交的女友。
都是各个科系的系花。
宁汐争曾说过,他喜欢自由,恋爱的两个人不能太过依赖对方,否则就成了一种束缚。只有对曼天悦,是不一样的。
兰花在宋榕年复一年的照料下长得越来越好。
但是它原来的主人早就忘记了这住生命,也忘记了带来它的爱情。
宋榕揪下一片叶子。
阳光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绿草汁水染湿了他的手指。
他闭上眼。
宁汐争和女友分手以后,这株兰花长的正好。
于是他问他要不要。
他说要。
宁汐争就给他。他问宁汐争怎么养了绿植。
宁汐争说是女朋友喜欢。
他记得自己的心情。
就像今天在消防通道楼梯口的自己。
外表是热的,心是冷的。
不过他还是假装很感恩。从父母离开后,宋榕经常要假装自己很开心,装着装着就忘记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了。
他是羞愧的。
宁汐争看他一直在外面,拉开窗户伸手拉他。宋榕很瘦,在阳光底下,显得尤其白。他闭着眼睛,忘记了周边的食物,听到响声,仓皇回头。
一双眼睛小动物一般无措看着人,红唇微启,贝齿微露。他穿的T恤领口比较低,沿着脖子一路到锁骨往下。
宁汐争咽了咽口水。
他还没张口,宋榕就仿佛掩饰什么似的绕过他跑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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