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对面挂断电话的声音,何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巴掌大的房间里,有着一个巴掌大的窗口,房间里的光线都是从那窗口勉强挤进来,原本就有些昏暗的房间,随着那一点点光亮的消失,彻底的陷进了黑暗。
这种黑暗中带着吊诡的热闹。薄薄的一踹就碎的木门,将何凡和这个世界隔成了两半。外面是鱼龙混杂的街巷,脚步声、嬉笑叫骂声此起彼伏。何凡从能清晰的看到屋顶,到目之所及一切都是黑暗的,最后只是呆呆的听着外面的吵杂。
冲完冷水躺在床上后,他就一动没在动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颠沛流离的生活很难让他沉沉的酣睡,他的睡眠总是轻轻的、浅浅的。每天早晨六点钟,都不用闹钟他就会早早的醒来,如果早餐摊发出的声响太大,他还会起的更早。
何凡不会懒床,也不会睡懒觉,这些都不是生活的必须,在他眼里这些是带有某种享受的标签,自在松弛的生活是他不配的,他早已习惯了一板一眼,生怕眼前的安稳转瞬即逝。
睁开眼睛看了看时间,缓了两分钟何凡就起来洗漱了。狭窄的出租屋里,有一个房主用了二十年的老冰箱,矮矮的声音却不小,就这样一个扔到垃圾堆里都没人捡的老古董,却是何凡的宝贝。里里外外被他擦的一尘不染,冷藏冷冻里放着一些超市打折的廉价食材。
在那个淘来的二手的小电锅里放上一把米煮粥,再在上面的蒸屉里放一个馒头,一会的功夫,何凡就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早餐。
煮饭的空闲时间,把这个小家里外打扫擦拭一遍,又把昨天换下来的保安服搓洗干净。再从简易的衣柜里拿出换洗干净的保安服,装在那个用的发皱的购物袋里。一切都收拾妥帖,早饭也做好了。
何凡的安静是从里到外的安静,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慢慢的,不发出什么声响。寡淡的白粥馒头,配上剩下的半包榨菜,他也吃的认认真真。
林柏的出现,就像给他平静的如同湖面的内心,投射了一枚重磅炸弹,炸的他彻底慌了心神,根本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昨晚的他就像僵死在了床上,他甚至生出了立刻就要逃跑的念头。
然而,一夜并不算安稳的睡眠把他拉回了现实,过安稳日子的幸运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早就有点认命了,可是最近的平淡生活让他心中还是生出了几分侥幸,万一呢,万一对方并没有认出他。一切不过是个插曲,只要把今天熬过去,地下车库的门禁早已调试正常,林柏回家只要车停在门口门禁就会自动开启,这样,保安和业主就又变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何凡一边洗碗一边生出了一个酸涩的苦笑。
早晨的保安休息室是一天难得的安静时光,只有两个刚下夜班的同事在睡觉,除了鼾声以外再无其他。
何凡按照平日上班的时间,早早的来到了小区,本来想在休息室里看一会在市图书馆借来的小说,可这天的他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心神不宁,两眼望着书页出神,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十点钟一过,管家李姐打开了保安休息室的门,她一探头何凡就知道是来找他,便起身跟了出去。
“一会到了林先生家,机灵着点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但是一定记住,人家屋子里的东西,哪一件都是咱们赔不起的,要轻手轻脚的。”李姐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嘱咐着。
听到这些嘱咐,何凡本能的点头应声,尽管李姐看不到。
“不是我说你,你也这么大人了,人情世故的事都得学着点,别跟个闷葫芦一样。”
何凡抿着嘴不做声。
李姐这话里有两分作为一个大姐对年轻弟弟的提点,但是剩下那八分不过是对何凡的敲打,让他机灵点别坏了事。
物业管家的工资算不上高,但是李姐却干的风生水起,哪怕这休息日再跑来单位加班也是乐意的。普通小市民阶层的小区,哪怕工资再给她加一千她不会动心跳槽的。
在李姐这种老油条眼里,这里的每一个业主都是她待开采的宝藏和资源。
就说她刚上班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刚刚新做一份工作纯粹的热情,小区里有一个知名三甲医院的院长住在这,那天院长家里新买的大盆栽。李姐看见了浩浩荡荡拉着盆栽的车,赶紧招呼两个保安帮忙,给业主服务的开开心心。
没几天有一次和院长在电梯遇见闲聊两句,李姐借着说话的功夫巧妙的,就把自己老父亲挂不上专家号的话递了过去。
对于李姐来说挂个专家号千难万难,可对于人家院长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有了院长的一句话,李姐老父亲顺利的看上了病,连医生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
这林柏年纪轻轻,且不说这长相,让李姐这个已婚妇女看着还会脸红,更重要的是对方开豪车住豪宅,听说是知名公司的大老板,这简直就是金矿一样的存在,跟这种业主处好关系,保不齐以后能用得上。
要不是林柏点名要何凡来,她是一万个不想带他,还是带个机灵的放心,所以忍不住暗暗的敲打了何凡几句,也不知他能会意几分。
李姐走到了林柏的门前,先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调整调整状态,在手指触到门铃之前,脸上就挂上了笑,身体也微微前倾。而此时站在他身后的何凡没注意到这一切,只是心里一直在打鼓,甚至他都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林先生,您看需要我们做什么?”门一打开,李姐就变成了这世界上最专业的物业管家。
林柏应了一声,李姐就想把脚迈进屋内。
“你回去吧,他一个人留下就行。”林柏冷冷的说。
“这、他一个人能行……”看到林柏锐利不带感情的眼神,李姐为难的没有把话说完,此刻的她是真觉得何凡一个人留下不行,怕是又要把事情搞砸。
李姐正在犹豫,林柏冷漠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一瞬间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里都有着不容分说的压力,只好点点头离开。
“你进来吧。”林柏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何凡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两腿灌铅,他就像挪着两截木棍一样,挪进了房间,用职业的本能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何凡站在玄关无所适从,眼睛盯着地板。
约莫过了五分钟,房间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何凡慢慢的抬起眼睛偷瞄着屋内的境况,就在他抬眼的时候,看见一双隐约带着笑意的眼睛正看着他,而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落入了对方的眼睛。
今天的林柏换下了笔挺的西装,穿了一条休闲裤、一件白色简约的T恤和一件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的羊绒开衫。优质的剪裁凸显出了,林柏宽阔的肩膀和隐隐可见的胸肌。他半倚半坐在客厅的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耐心的看着眼前慌张的何凡的一举一动。
何凡和林柏对视的一瞬间的突然,吓得他后背微微一抖,他好希望自己是一只蜗牛,能有一个可以缩进去的壳。
林柏看着他慌张的样子只觉得有趣,又盯着看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去把厨房擦干净。”
何凡听到这话如释重负,赶紧到厨房拿起抹布就开始干活。还未入住的新家,难免各处都落了一层灰尘,何凡仔仔细细的擦拭着每一个角落。
有点事可做总归能缓解点心慌,但他不知道该快点干还是慢点干,快些干完可以早点离开,可如果真的干完了又该面对刚才那尴尬的安静。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里,简洁大气的厨房被何凡擦的一尘不染。
“再去把客厅擦干净。”没等何凡想明白下一步该做什么时,林柏的声音再次响起,听到这个指令,他的心里竟生出了几分如释重负。
就在何凡打扫的时候,林柏在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了咖啡机,不一会的功夫,房间里除了安静就是咖啡机发出的声响。
何凡打扫完客厅,以为还会接到下一个指令,可是半天过去了,空气又像他刚来时站在玄关那一样凝固了。
这一次他有经验了,抬起眼睛缓缓的看向坐在餐桌前的林柏。
“林先生,我还,我还做点什么?”半晌,何凡看林柏没说话,磕磕绊绊的说了今天进了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我什么时候成林先生了?”林柏端着咖啡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问他。
听到这话,何凡就知道林柏早就认出了他,之前心里的那点侥幸碎了一地,他除了攥着衣角,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小豆芽长大了学会演戏了,装作不认识我。”
“我、我……”何凡说不出什么,林柏一语道破他的内心,他就是想装作两个人从未相识。
不擅长说谎的何凡,一瞬间涨红了脸,耳垂红的似乎都要滴出血来。
林柏看着眼前这白皙涨红的脸,真想当即就上去蹂躏一番,这种浑然天成的纯粹感,是多年以后,哪怕他阅人无数,也再没遇见过的不加掩饰的天然。
他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就像猫捉老鼠、豹子捕猎一样,有时候猎物就是要拿在手中把玩的,这种乐趣远不是直接咬住喉管瞬间结束战斗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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