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刚才的经验,何凡知道林柏在逗他,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是站在林柏的身侧,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就在老师进门的前一瞬间。林柏快速起身,何凡赶紧钻进了自己座位。
从那天起,这就变成了两个人心照不宣的游戏,每次何凡想出去,林柏都会刁难他一番,最后也不会真的不让他通过。何凡也不再忍着不去厕所了,他发现一切好像都没有之前那么可怕,最近也没什么人在厕所骚扰他了,有两次他甚至在洗手池那遇见了林柏。
虽然每次林柏都在明摆着故意刁难他,他知道这都是他假装摆摆样子,并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甚至有些时候,看到林柏在,他心里就有了踏实的安全感。
林柏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林大少从来不是一个操心别人闲事的人,也许就是单纯的觉得有趣,或者觉得自己的同桌就像他私人的小玩具,只有自己可以逗弄,他人不可染指。
林柏不是没听说过何凡那些事,biao子生的小豆芽这个梗,是怎么回事人尽皆知。如果换成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身上发生这事,林柏没准也跟风嘲讽几句,可是这么一个又弱又菜的何凡,他没有了嘲讽的**。倒不是年少的林柏有多善良,他只是觉得面对弱者,墙倒众人推事件特别没意思的事。
何凡也不喜欢上体育课,男生的体育课难免互相打闹推搡,他瘦瘦弱弱发育不良的身体,站到女生的队伍里都不算高。何凡也不知道男生们之间,身体接触的游戏的乐趣在哪,他记得初二的时候,在一次体育课上,他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推倒在地上,不光摔了一身土,撕拉一声,校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何凡不在意自己摔了跟头,他心疼的看着校服,面对破损的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学校对着装要求并不严格,只有在特定日子和集体活动时才会要求学生们统一穿校服。同学们平日里都穿自己的衣服,只有何凡每天都把校服挂在身上。他是个没娘的孩子,没人关心他的衣食住行,甚至自己那个暴躁的父亲,更让周围的人对他家敬而远之,连亲戚家孩子穿剩下的旧衣服他都没有。
这件校服就是他唯一蔽体的衣服,全年无休的穿着,白天穿晚上洗的频率,早已让那个本就不怎么结实的面料,稍有外力就碎的不成样子。
面对何凡伸手要钱买校服的样子,何春雷自然是大发雷霆。平时他都是躲着何春雷的,生怕自己遭受什么无妄之灾。在慢慢长大的过程里,他不在执着于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父亲看到自己会如此生气,他明白,自己的存在就是碍眼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招致他的愤怒。
这次是真的没办法了,破碎的校服布料都没办法再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伸手跟何春雷要钱。
幸运的是,何春雷那天的爆发,被他狐朋狗友叫他出去打麻将的电话打断了,他骂了几句都没问校服都少钱,随手从兜里抽出两张面额不等的纸币仍在了地上,骂骂咧咧的走出了家门。
第二天何凡拿着那两张皱巴巴的钱,穿着破碎的露着内衬的校服,走进了校园的服务社。
“阿姨,我想买一套校服。”何凡怯生生的说完,便把两张他用力展平的钱放在了玻璃柜台上。
“你这个钱不够,差二十啊。”服务社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托关系进来的,这个工作足够悠闲。那人坐在柜台里嗑着瓜子,嘴边还挂着一片瓜子皮,肥壮的中年女人,只是撇了一眼钱,连接都没接,就鼓动着两片厚厚的嘴唇告诉了何凡这个噩耗。
何凡面露难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校服是可以衣服裤子分着买的,但是何凡不知道,就在那为难着钱不够的事。
那胖女人打量着何凡碎掉的上衣,布料早已经洗脱色了,这在校园里是很不常见的,很多学生直到毕业,因为校服穿的次数少,拿出来都是崭新的。每一次集体活动过后,都可以在操场上捡到没人要的校服。她看着何凡的样子,也猜到了他的家境,转了转眼珠说。
“你这个钱只不够买一套新的,只能买那种带瑕疵的”,说着从柜台底下扯出一套,甚至那一套连尺码都不一样,明显衣服要更宽大一些,裤子上还带着墨水的印记,然后把这套衣服丢在了何凡的面前。
虽然不是崭新的,墨水的印记回家洗洗就好,怎么样都比现在衣不蔽体要强。
“谢、谢谢阿姨。”何凡来不及想怎么回事,只觉得胖女人在自己钱不够的情况下,还卖给自己一套校服,解决了燃眉之急,激动的说话都有点结巴。
那女人看着何凡离开的背影,得意又轻蔑的笑了一下,随手把那两张皱巴巴的纸币揣进了自己的兜里,继续用那已经磨出豁口的门牙嗑着瓜子。
她脚下的柜子里塞满了见到的没人要的旧校服,这些校服放久了都会发霉烂掉,尽管这样破烂何凡也如获至宝,尽管看到何凡的窘境,那胖女人也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她只觉得自己变废为宝,空手套白狼的赚到了外块。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而残忍,何凡只期待着这套校服能结实一点,让他顺利的穿到初中毕业。
这一年以来他对这套自己仅有的衣服精心呵护,听到体育课老师要组织男生踢足球,他在心里直倒吸冷气。
不擅长运动的他四肢本来就不怎么协调,足球场上充满了冲撞和推搡,他也能明显的感受到有些碰撞里带着的恶意。
每每这个时候他都羡慕班级里的女生,操场边的树荫下总是坐着一排请假的女生。他能有什么理由呢,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足球场上,别的男生都在你追我赶的踢球,只有他灵活的找机会躲闪着人群。
体育课上的他身心俱疲,饿着肚子晒着太阳,他体会不到运动的乐趣,就在一个溜号的闪念,撕拉一声在他耳边闪过,他知道完了,衣服又坏了。
何凡顾不得后面有人对他的拉扯,拉坏他衣服的同时,一个重心不稳他也摔在了地上。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衣服,衣服的后背齐刷刷的撕开了一个口子,正在他心疼着衣服的同时,低头发现自己的裤子也顺着裤缝撕开的一条。
老师走过来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他没摔伤,不过就是校服坏了,就直接让他回教室了,然后继续组织男生们踢球。
瘦丁丁的何凡穿着破碎的校服走过操场,一阵风吹过,他就像一个破碎的旗帜,在风里飘摇。男生们继续踢球,女生们看着他的样子,捂着嘴窃窃私语,这种没有自尊的感觉,何凡并不陌生。
他默默的回到了无人的教室,茫然的坐在座位上,不知道眼前的麻烦该如何解决。何凡在慢慢长大,小时候的他对于何春雷的暴躁只是默默的接受,而现在的他在心里总是生出反叛的火苗,他也想问一句凭什么。可是这些也只是想想,十几岁孱弱的他面对高大的何春雷时,还是本能的怯弱,那是一种动物性的自保。
何凡没有钱,他想不出办法。
下课铃声响起,足球场上的男生们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林柏走了进来,一手拎着饮料一手用纸巾擦着头上流下的汗。何凡看见了他,脸上带着木然的愁苦,自从和林柏做了同桌,他的脸上偶尔也会挂着笑,而此刻一切都打回原形,何凡的脸上愁云密布。
林柏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径直的走到了教室最后面的收纳柜,从里面扯出了自己的校服,然后回到座位上,直接把校服仍在了何凡的身上,只是不容反驳的说了一句“穿上”,便继续用纸巾擦着汗水。
何凡离开操场的时候,林柏远远的看见了迎风破碎的他,心里有点瞧不上他,怎么一个好好的男生活的就像个窝囊废一样,简直就是菜鸡一个。
何凡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校服,又愣愣的看着林柏。
“让你穿上,听不懂嘛?”林柏满脸的不耐烦。
“我、我明天……”还没等何凡完整的说出来,林柏直接说“送你了,不要了。”
“这,这……”这个礼物对于何凡来说太过贵重,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可对于林大少来说,校服就是一次性的,他经常忘记该穿校服,然后就去服务社买,穿过之后随手一扔。家里的衣帽间里有专门的一个区域放校服,每一套校服都被阿姨叠的板板正正,乍一眼比学校的服务社都像卖校服的柜台。
“这什么这啊,穿上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说罢,林柏不再理他。
林柏的身高是全班最高的,他的校服比何凡的至少大出三个尺码,穿上这件校服上衣可以直接盖住他的屁股,不过这样也好,正好遮挡住了他破损的裤子。
林柏的这件校服不是崭新的,因为何凡闻到了衣服上那种高级洗衣液的淡淡的清香,那既不是新衣服刚出厂的味道,也不是自己家里用的,廉价烧手的洗衣粉的味道,这种香味混杂了一丝丝林柏身上特有的味道。何凡迷恋着这个味道,总是忍不住偷偷的闻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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