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夏天蝉鸣出现在沐灿灿耳边。那声音由远及近,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海水,模糊地振动着她的耳膜。随即,她便感觉有一个软软的东西压在了自己冰凉的唇上,带着温热的、陌生的气息。随后,就是一股股稳定而有力的气流,被强行渡入她几乎停滞的胸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生机。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光影晃动间,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逐渐清晰。那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孩,眉宇间有张新成那样的清隽少年气,却又融合了黄景瑜式的硬朗线条,下颌的弧度利落干净,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他见她醒了,紧蹙的眉头倏然松开,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
“你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运动后的急促。
沐灿灿虚弱地点点头,海水咸涩的味道还残留在喉咙里。她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男孩伸手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还湿漉漉的肩膀上。“我叫陈野,你了?”他问,目光关切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沐灿灿。”她吐出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
“沐灿灿……”陈野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个温和的弧度,“多好的名字,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为什么会想不开跳海?要不是因为我刚好在附近……”
“不想说。”沐灿灿硬生生地打断他,别过脸去,望向那片刚刚试图吞噬她的、波澜渐平的海面,“跟你不熟。”
陈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噎了一下,随即有些夸张地瞪大了眼:“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呀?刚才我还救你一命呢!而且什么叫不熟?刚才都算……都算亲过嘴了!”他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变得有点别扭,耳根竟透出些可疑的红晕,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似的嘟囔,“而且……那还是我初吻呢。”
“没指望你救。”沐灿灿依旧看着远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的人不是她自己。
陈野望着她那张没什么血色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里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厚重的疏离和倦怠,像极了那部电影里易遥独自坐在河边时,那种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独和隐忍。他心头那点被“冷落”的不忿悄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揪心。
一男一女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被夕阳烤得微暖的沙滩上,海浪声周而复始,像一声声温柔的叹息。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显得十分尴尬。
过了许久,沐灿灿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海浪声淹没:“如果有人希望你死,你会去死吗?”
陈野被这个突兀而沉重的问题问得愣住了。他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她。她的目光依然投向虚无的远方,仿佛那个问题不是问向他,而是问向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他总感觉,这个叫沐灿灿的女孩,周身都笼罩在一层他看不透的、浓得化不开的忧郁里,就像海上的海雾。
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收起了一开始的吊耳啷当,学着她的样子,抱膝望着海平面尽头那轮正在缓缓下沉的落日。半晌,他才轻轻地说:“不会。我希望我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这么问,也没有讲什么人生美好的大道理。
暮色渐渐四合,天空从绚烂的橘红色变为静谧的蓝紫色。海风带来了凉意。陈野站起身,朝沐灿灿伸出手:“走吧,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湿衣服穿久了会生病。”
沐灿灿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去碰他的手,自己撑着沙子站了起来。陈野也不在意,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
将她送到离海边不远的一栋老旧居民楼下时,陈野停下脚步。“明天,”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是难得的认真,“明天下午,我还在今天那里。你要是没事……可以来找我……看海。”
沐灿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低着头转身上了楼。
然而,此后,海边多了一个人——陈野。无论沐灿灿来或不来,他总在那里,像一株固执地向着阳光生长的植物,悄然地、温柔地,想要驱散她周身那一片冰冷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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