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娇妾(二)共潮生

罗佩娘治理家事,一向赏罚分明,绝不偏私,就算是旁支来的远客,在府中行如此失礼之事情,她也不能行为偏颇。

她就在院中,将这些少爷小姐的奶妈子、奴仆,丫鬟都发落了,对于外客,虽然不便多言,到底罚了府中照顾之人,叫那些孩子们看着。

郁铭站在廊下,在半明半寐的阴影下望着这一切。

那些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竟然连大老爷都惊动了,自然是回家哭诉。

到了晚间,一些不知死活的人便领着孩子来闹事,说主家为了一个妾室闹得这样大,太不成体统,结果都被罗佩娘伺候的奶婆子们拦住,他们三三两两的远处听着,竟然是打板子的声音,只是闷闷的,竟然没有人的哀嚎声,走进了看,才发现被打得奴仆被人堵了嘴巴,两只白眼将要翻死过去。

那些做客的人看着害怕,只怯生生的问发生什么。

罗佩娘身旁的管家婆子只淡淡笑:“这些人没有规矩,主子在旁,不知规劝,不懂道理,坏了规矩,自然要罚的。”

她像是洞穿众人一般,意味深长的扫了一圈:“大少爷被罚去跪了祠堂,正是如此,法责众生,在府中不分主仆,只要坏了规矩,自然要罚。”

众人见状悻悻,便知道罗佩娘连自己的长子都罚了,已经是在警告,便都赔笑着散开了。

郁翎崧跪在祠堂中,微微垂首,只听的一阵窸窣的衣袖声,飘渺的一丝香气钻进了他的鼻腔。

郁翎崧仍旧闭目,只淡淡道:“兄台夤夜而来,若有所求,请去自取。”

一阵娇媚的笑声传来,伴着一阵袅袅的香风:“好过分,对一个贼人都这么仁义,对我这个小妈却一点都不尊重,这就是大少爷的修行吗。”

郁翎崧看到面前一抹艳魂般飘过来的少女,轻纱抚地,游游荡荡的在熏风中飘荡,像芦苇一般柔软优雅。

他面色淡了下来:“夫人此刻应该在后院之中,女子不该入祠堂中惊扰先人。”

姜夫人慢慢靠近他,像朵煽然的幽蓝蝴蝶,她眨着一只眼睛,像猫儿一样调皮:“那是你的祖宗,又不是我的,我的祖宗都被皇帝扔到臭水沟里了。”

她这样说,实在令人惊骇,然而郁翎崧却想到,姜氏那惊才绝艳的先祖,却是被人捣毁寺庙,姜氏从此便如同沙尘一般沉沦在泯然之中。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姜夫人捂着嘴,偷偷笑他:“囚首丧面谈诗书。”

她围着那些牌位转了半天,随手拿起一个,故作惊诧:“郁承恩,哦哦,是这位吗,还在那个狗皇帝面前参过我的老祖宗,哼,这种坏蛋摔了算了!”

她果真作势重重的摔下,郁翎崧即刻厉声喝止:“住手!”

他站起身来,以极为迅捷的速度将要夺下手中的牌位,然而一团柔软的轻雾却堕入了他的怀中。

他被这团乱七八糟的香气砸的晕了,低头愣愣的看着怀中嬉笑的少女。

“抓到你啦。”她在他的耳边呼出一团香气,粘腻缠绵。

他愣在那里,随后连忙想要将两人分开,她却像一条蛇一样,两尾缠上他劲瘦的腰。

十六岁的少年人,如同松柏一样的好身形,一身文气被武者的气质冲和,内敛稳重,已经渐渐有了男人的样子,却比成熟男人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轻松凛冽。

他面前的少女,大概只比他大了一些,她笑睥着看,柔言细语,嬉笑耍弄,然而她却是他父亲的女人。

她嘻嘻的看着他,眼神微微颤动,唇边的笑意更加深刻:“你觉得我是个坏女人,你才是个坏男人,今天下午,你是故意冷眼看着那群小崽子们把我弄下水吧。你一直恨我,从我入府的第一刻,你就恨我搅弄你们一家三口的浑水。”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君子内怀其德,小人内怀祸心,你如此,你母亲亦如此,这就是郁家人的修养么。”

郁翎崧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面色却凝重起来:“是我心有戚戚焉,却与我母亲无关,她只以礼待你,并无任何祸心。”

她抚摸他的柔软的鬓角,淡淡笑道:“男人总是不懂女人,不懂他们的爱恨嗔痴、喜怒嫉恨。”

郁翎崧沉默着,似乎茫然的轻声喃喃:“所以你这是在报复我吗,我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是郁家的长子,国中有名的神童,望门之后,以恭敬端肃闻名天下,如今却同他父亲的妾室在祖宗像面前纠缠,活像两个愚蠢的蠢货。

她半是怜悯的看着他:“是你在看我啊,从你见到我的第一面起,是你一直在看着我。”

那一刻,郁翎崧的眼神紧紧的攫住她,从她悲怜的眼神中,想到了他初入府的场景。

父亲在烟柳画桥下,沉郁如高山,他静静站在一旁,沉声看着他和母亲:“从今天起,府中便要迎入一位姜夫人。”

他身后的少女,分花拂柳而来,映入一江春水,如同最绚丽的花火。

她笑的温柔妩媚,轻声燕语:“妾名明仪,见过夫人,和……公子。”

这一瞬间,他那隐秘的、卑劣的**,如同汹涌的潮水,同他对父亲的妒嫉与湮灭伦理的痛苦,一同席卷而来,如同狂奔的野兽,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将面前这笑的轻佻的少女紧紧搂在怀中,再也不想放开她。

人烟声音稀稀落落,随着丫头细水长流的声音带回到了姜姨娘的耳中,她彼时手不释卷,却只是含笑不语。

“主子,夫人发落那些仆人的时候,老爷正在场中呢,想必是为你撑腰。哎?您放才出去了?怎的面色潮红。”

丫鬟是有讨好的意思,见姜夫人却不多言,只是微笑,自觉无趣,便退下了。

却未看到,屏风后缓缓走出的身影。

姜夫人懒懒的躺在榻上,并不起身,感到他的气息靠近,只是侧过身子,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肉,倒像是撒娇一般的伸出手去,一阵摩挲娇笑:“郁叔叔好大的气概,都用在了吓唬小孩子的身上,连这院子里的丫鬟都知道你给我出气,倒是坐实了我这烂名声。”

郁铭淡淡看着她,只将她当做空气。

姜姨娘眨眨媚眼:“你这人好无趣,肉送到嘴边,还要讲那迂腐的灭人欲。”

郁铭只是撩袍坐在她一旁,略略望了她手中的算经:“账目理得怎么样了。”

姜姨娘的笑意淡了些,神色淡淡:“金不移很会管账,看得出来,他有意叫前线的银子松一些,只他自己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或者是存着用大户供养前线的心思,又不好全得罪人,对这些豪绅始终是手下留情。”

她得眼睛斜着看他,亦存着些试探:“只是不知,这位新皇是个什么路数了。”

她见郁铭不说话,脸上却露出残忍冷酷的神色:“要是养肥了再宰呢,也是好事,只不过这些商人终究是重利轻义,小心他们叛国投敌,做两边子买卖。要是全杀了,那以后谁来供养皇家呢。想必要打三杆子给个甜枣,要他们威惧,又要他们奉承才好。”

她看着郁铭面上莫名的神色,只拍拍他的胸口,似笑非笑:“我们姜家在南边生意做得是不小,但是做人要看长远发展,当年连族中的牌位都被扔出来了,可不敢再和皇家对着干了。您放心,姜家唯皇族马首是瞻。”

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心,倒是谁也说不清楚。

“你是想着,怎么姜南仪的妹妹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呢?”

郁铭望着那双含笑带睇的眼睛,却看到了姜南仪那双含着隐忍忧愁的眼睛,那是风露清愁,缠绵哀色。

姜夫人靠近他,在他耳边吹气,抬起头仰望着他:“你在梦里,有没有梦到他,你梦到他的眼睛了,还是梦到他穿着朱袍,冷笑的神情,或者是梦到他在人后的伤心脆弱,你有没有见到他在龙床上的样子,有没有见到那个老皇帝是怎么折磨他的……”

她越说越是咬牙切齿,流露出一种迫人的恨意:“我恨皇家,恨石厉、恨你,恨那些把他推向万丈深渊的人,他明明是最纯粹的一个人。”

她点到即止,恨意消散,被笑容所取代:“恨是恨,互相利用还是要利用。无妨,他没做完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他做完。”

郁铭缓缓道:“今上欲大选,你有何看法。”

姜姨娘挑了挑眉:“姜氏女又不入宫,新皇要做大事,既然是大手笔,当然要培植新贵,若是清清爽爽的君君臣臣,即便不使血液相融,权力富贵也不会倒塌。能表达出忠心的方式有很多,联姻固然是最好的一种,却并非唯一的一种。”

“可惜”,她幽幽叹道,“郁叔叔这样想,郁家却并非所有人都这样想,难喽。”

她又低声,像是自言自语:“若是入宫,将天下搅弄的翻云覆雨,那也很好。”

郁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起身便走,只留下姜夫人谑笑之声。

“我还真是可悲,嫁的丈夫只拿我当做哥哥的替身,既然如此,我也要自己找乐子去了。”

郁铭的眼神锐利,她只痴痴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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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
连载中罗刹灵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