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归字谣

上哪儿去找冷适,乐于时一时之间没了头绪。

转念一想他与于镜之间的那些秘密,兴许他会知道冷适的行踪,二话没说便直奔北镇抚司去了。

见是乐于时来,看守的人没多加阻拦。

她大步流星地踏进门,就听闻卢令冷冰冰的声音说道:“冷适真的死了?”

“二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于镜与卢令对视一眼,二人知道事情不妙,立马起身前去拉住乐于时。

她扯起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我没事。”

“你别着急,先听我们慢慢跟你解释。”

“我不着急,但是你快说。”

乐于时同于镜回到府上时,家中早已摆好宴席,好不热闹。酒过三巡,她也没有要回房休息的意思,似乎是兴致极高的。

于遥意识到她的反常,“喝这么多,你没事儿吧?”

于镜凑过去,“别管她,她好着呢。”

“她下午急匆匆地出门不是去找……”于遥想了想还是压低嗓子在二哥耳边说,“柯适吗?”

于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怎么不见他一道来?”

“哟,老三,你是想见他呀,还是想见人家妹妹啊?”

一抹绯色不经意间爬上于遥的脸颊,“你别总是调侃我行吗?”

“我不调侃你调侃谁去啊?总不能拿小四开玩笑吧?”

“我看你也没少拿她寻乐子。不过,她如此反常,他们俩吵架了?”

于镜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有你这么卖关子的吗?”

“你们俩的悄悄话未免说的太大声了吧?”

“我们没说是在说悄悄话啊?”

乐于时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几个这么难对付又厚脸皮的兄长,放下手中的筷子随便揣了瓶酒,回房去了。

她今日喝的不算少,爬上屋顶时难免有些晃晃悠悠的,加上手里的酒瓶磕着瓦片,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屋顶上正有个人悠哉地躺着,双手架在脖子后做枕头,二郎腿翘得挺高。

乐于时像是没见着他似的,自顾自地找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赏月。

冷适倒有些摸不着头脑,闻着远远飘来的酒气,以为她是不省人事了才没发现他。

他刚坐起身,就听人说道:“我没喝多,我也看见你了。”

“那你还不同我说话,我险些觉得自己是撞鬼了呢。”冷适笑了笑,“你见了我倒是不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你没死,还是意外你居然来找我?”

冷适早就预感到于镜那么爽快答应自己的计划绝对没那么简单,被拆穿他就也不恼了,“我可是在这儿等你半晌了。”

“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哪敢让您屈尊等我?”

“这是真生我的气了?”他靠了两步过去,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枝花来戳到她眼前。

芍药的香气扑鼻而来,就好像他从未曾离开。

“就我一个人,你拿两枝花是什么意思?”

“一枝花多寂寞啊……给它们也凑一对呗?”

“什么叫‘也’?”

“意思就是……你看看有没有兴趣和我凑一对?”

时间久了,乐于时对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似乎都免疫了,“你不觉得有些事情你需要给我一个说法吗?”

“你二哥不是早就给过你答案了吗?”

“我知道二哥那么做是为了帮你洗脱罪名,毕竟你打着冷适的名号所做的一切都是受我爹的委托。趁着这次机会,彻底摆脱这个身份是最好的办法了。”

冷适拿过她手里的酒瓶默不作声地喝了起来。

“但你没必要拿此事同我开玩笑吧,冷适?”她难得这么正式地喊他的名字,眼睛瞪得圆圆地朝他望去。

“我这玩笑还不是被你二哥透风了,没成功呢吗?”他顿了顿,“我知道,拿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与你开玩笑是我不对,我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声不吭就跑出去了我有多担心……刀剑无眼,你要是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冷适捂住她的嘴:“我这不是没死吗?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么大喜的日子就别说了。”

大概是酒精作祟,在他与她肌肤相处的那一刻,乐于时的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我的小姑奶奶,怎么还哭上了?”

他觉着是自己力道太大弄疼她了,慌忙抽开手,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乐于时一把搂过他,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放肆哭起来。

埋藏了这么多日的焦虑、担忧,此时此刻终于可以一起宣泄出来。

她明明知道父亲与大哥武艺高强,身经百战,要打赢这一战定不是什么难事,可作为家人,她还是没办法不担忧他们的安危。生怕他们手上,生怕他们命丧战场,最难过的是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得到,却偏偏无法同他们站在一起面对一切。

对冷适也是如此。

更何况他们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她有许多心里话未曾与他诉说,未曾叮嘱他要平安归来,未曾告诉他,如果可以,也许将来……

好在他们都回来了,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她当真无法想象,如果今日国破家亡的是他们,她该如何自处?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了。

冷适倒是被她翻涌而来的情绪整得措手不及,耐心拍着她的背,任由她将鼻涕眼泪一窝蜂地抹在自己的衣衫之上。

要问他心疼吗?那必然是疼的。

倒不是心疼这柯念昔替他让绸缎庄新做的衣衫,而是心疼怀里哭得昏天黑地的那个人。

乐于时都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才渐渐停止抽泣。

冷适体贴地给了她块帕子,好让她收拾收拾自己,“哭累了?”

她一边擤鼻涕,嘴上照旧不肯认输:“本小姐才不会累。”

“行行行。”

他冲她张开双手,她不解地歪着脑袋。

“不累就继续来我怀里哭呗。”

“喂!”乐于时将帕子扔到他身上,“流氓。”

冷适拎着帕子的一角,丢到旁边,指了指自己已经湿透的衣领:“乐捕快这话就不对了。你看看我这样子,到底是谁在耍流氓?”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抓你回六扇门?”

“你不心疼就抓我去呗,反正我死活都是你的人了。”

乐于时刚要说些什么反驳,冷适却将她揽在了怀里,她想挣脱,他却不容她反抗。

乐于时便乖巧地静静靠在他身上,看着天上的月亮,耳畔他的呼吸声显得异常鲜活。

“我不说你大概也能猜到,冷适才是我的本名。这个姓氏并非属于中原,而是来自西域。所以,我不是这儿的人。”

乐于时心中原本已略知一二,可亲耳听他娓娓道来,完全是另一种感觉。因此,她完全不想打断他。

“我之所以会替你父亲办事,是因为他才是我真正的恩人。父母是西域的商人,你父亲带兵打仗途径西域,与我父亲相识,成为好友,那时我还未曾出生。而后一回,你父亲来时恰好遇到西域遭受边境小国骚扰,父母担心我的安危,便将彼时年幼的我托付给了你父亲。”

“以你父亲的身份,若是收养我,那定会引起诸多猜测。他就将我交给了他的挚友,也就是我现在的父亲柯有怀收养。他是生意人,平日里周游列国,行踪不定,多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人猜忌。自此,我便寄养在了柯府,改为随他姓了。”

听到这儿乐于时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你就没想过找回你的亲生父母?”

冷适的手在她肩上来回摩挲,“定然是想过的。我父亲借着做生意的名义四处托人打听我亲生父母的下落,始终音讯全无。”

“后来有一回,我同他一起亲自去了我年幼时生活过的地方……”

“这么久以前的事,你竟然还能记得?”

“印象早已是很模糊了,只能凭着依稀一点的记忆去找。我们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找到了。也是在那儿,遇到了一位认识我父母的老婆婆。”

“据她所说,当年那一仗对没给他们带来太多的影响。反而是后来,村子里爆发了一场恶疾,无一人幸免。她那时候恰巧去了远嫁在别村的女儿家里,才逃过一劫。”

“想来他们也没那种运气逃过吧……”

“但他们却很有先见之明地把你送走了。”

“是啊。那次从西域回来之后,我们便回京城定居了。”

“那你不打算再找了?”

“人海茫茫,要遇见一个人不容易,若是想找一个人,那更是难上加难。况且,事已至此,恐怕再找下去很难再有结果了。”

乐于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似的,她从未设想他内心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与伤口。

“回京之后,你父亲找到我,希望我替他办件事,我自然是二话不说就答应的。你二哥最初并不知晓此事,我也是同他猫捉老鼠斗了一阵子,才站在一条线上的,你千万别怪他。”

“这回褪去冷适的身份也是他替我想的法子。”

“他能有这么好心?”乐于时明明记得,于镜一直看冷适不太顺眼来着。

冷适淡淡地笑,“你倒是挺了解他的。”他轻轻嗓子,“是我去求他的。”

乐于时“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求他?为什么?”

他也转过身子来,直勾勾地望向对面人的眸子。她刚哭过,眼珠子湿漉漉的,活像只刚从树林里窜出来的小鹿。

“因为我想和心悦之人,有个清白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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