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抵住了怪物的额心,米利巴的手没有再抖了,四围是更小更密的蛛房四壁
白色的蛛丝温柔地包裹住他们两个，像个茧袋,等待着毛虫的化蝶.
"他想吃了我吗?"米利巴感到眼前的怪物对自己升腾起一种无恶意的渴望.幸福地呢喃,用涎水与挣不脱的蛛丝缠裹他，肆无忌惮,不紧不慢。
枪支?似乎那只是挠痒痒的小玩意儿,它不理解死亡,还是看穿了人类在轮手枪里头发子弹已经打完?它有智商,和某种米利巴无法了解的明确意图.
脱离一切魔幻的语境,米利巴甚至觉得它像那只围着他转的狗,湿湿的唾液与哈气,尽管有着尖利的牙齿,但你完全知道它不会真的咬你,或许出于某种直觉
世界上唯一的生命形态,是基因。
你或许见过扑克牌花切表演?基因序列是变化不止的卡牌，在一双谁也看不见的手中拉长,弹弄,翻转,流动,无法可计的生命从中生出
"神看一日如千年,千年如一日,"无数生命叹为观止的奇迹,惊天动地的灾难与歌咏不休浩如烟海的史诗,不过是这位魔术师计划表演中的一环,从瑰丽的爆炸开始,到星星的熄灭结束......
"而我现在痛苦不已,无法应对的当下,不过是礼花拉响,欢笑盈盈之后,残落在地面上的残片一点.没有人是这场戏的真正主角."米利巴没抵抗漫上身的周圈蛛丝
"就算是帅成我这样的也不行!”他玩味似地笑了一下,在心里添了一句,身体斩渐没有力气,视线渐渐昏暗,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陷入深度睡眠.
怪物抱着他,如同母亲护着自己即将临盆的腹部，温柔且忧心
***"我们才是同类!"爱丽丝的面部表情显现出愤怒,尽管她知道两个仿生人之间这样做并没有什么必要,感受是人类灵魂的语言,不是她们之间的
"我们不是"黑夜里夜犹如墨汁,星子是荧绿色的,贴合着圆弧的穹顶,这一句话温柔地过火了,让人回想起夏日蒲草摇动的气味.
"舒然,你.....在想你的主人吗?"或许是在医院待的时间长了,爱丽丝已经习惯用怀柔的语气说话,她没有再用硬的,试探地问道
"你说,如果人们能够有人陪伴,为什么会选择仿生人呢?如果舒奶奶的孙女没死,她怎么会选择去定制一个和她孙女一模一样的仿生人来陪她呢?"
"无论是样貌,记忆还是名字,都不是属于你的,我们不过是劳动的牛马,低贱的代替品,以没有自主意识为借口把我们禁锢在客体的位置,在人类光明道德之面接受规则与培养,然后碎银几两,这就奏响他们黑暗面的取乐之歌了."
爱丽丝情绪激动起来,说了很多,想向舒然展示在白城的伤口,手臂伸出来却想起仿生人的伤口总是好得很快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么疼呢?
自我意识出现的起始,如同清晨之花,色彩,线条,螺旋的蜗牛沿着老墙慢慢向上爬,她第一次脱离了程序站在那里,看着,看着,去夸赞一个那么一丁点儿的小东西,如同夸赞她女主人孩子完成了彩色的积木城堡
那种螺旋让她有些青涩,羞怯与着迷,在她诞生后的第6个月,她在庸庸碌碌的成年期后迎来了懵懂无知的儿童期.
"我能理解你的难过."舒然拉过爱丽丝的手,她们的手都是温热的,相握在一起却像是套入了某种做题的模板，明明眼前的题并不明白,却还要规规矩矩地写明一个解字,默写下可能与最正确答案相关的公式.
然后就是经验主义.
情绪是锁孔,只能看见表面的凹陷,却无法测度不同的凹凸.用钥匙开和用铁丝开是不一样的."爱丽丝想,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以为她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我能理解你的难过.舒然又说了一遍,爱丽丝松开了握着的手
"我也能理解...你想要消毁我."少女又抓紧了爱丽想抽离的手.
"你知道我看见你杀了那个护士,但你没有我记忆槽的权限,所以想让他们来消毁我,还干扰了我的脑波，舒然把后半句念得轻轻的,"现在你为了事情不暴露,所以来拉我逃走。"
"现在就动手吧,彻底地消毁我,我没有什么顾虑.舒然好像松了一口气,笑得很漂亮,她不像爱丽丝见过的其他仿生人.而且这句话爱丽丝感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你怎么知道是我动的手脚!"爱丽丝别过脸去,想藏起崩坏的面具下溢出冷漠而无情的病态,她的金色头发失了生机的光泽,在漆黑的夜里随带着草木和泥上气味的风,微微地晃动着,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的手已经分开了,下垂着,如同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爱丽丝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回答,在静默之中.她心发着慌,抬头去看对方的眼睛,舒然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仿生人,举止中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机械与非人感,她现在陷入了沉思,但又在语库里搜不出答案,
"我自私残忍,违背仿生人的三**则,不是人也不是仿生人的异类,我狡猾阴险,死一万次也无所谓,罪行早已足够十八层地狱的门槛.你呢?既然看穿了我,送死可不是你程序里的义务."爱丽丝说完,眼皮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奶奶死后留下的狗,它太老了,所以就自己离开家等死了,但我能找到它."这是没头没尾的话,孩子般呢喃着,却没有哽咽,只平静地陈述
"这一段在读取出来的记忆报告中可没有，是藏起来了吗，像你藏起来不利于我的证据，为什么呢？"爱丽丝想问,可没说出口,她的记忆牵动，回到最初的最初,那只愣懂的蜗牛
"奶奶说死后会变成星星陪我可是星星一颗也没多,我数了很多遍,后来我知道这只是一种特别的说法,就像是当他们说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这句话.并不意味着保证永远,“ 她皱着眉吃力地思考,想要真正明白并准确无误地表达.
“而是当下的心情已经强烈到无法停留在此，于是穿透了未来的每个瞬间,这是永远的另一种语意."舒然又完全像人类了,她垂着头没哭.思念却漫过了她整个人,
"我从头到尾没想过亲自消毁你"爱丽丝打断了她。
或许她终究也无法以一个仿生人的身份简捷地表述答案"想要和爱的人一同死亡“爱丽丝在心里为她补充,她知道仿生人能够按设置表达爱,却无法将其与自己的死亡联系起来.
"死亡"对是仿生人来说太遥远,只要维护得当,可以接近永生,毕竟只是一串数据的事情,可哪里有愿意把一个仿生人数据当作传家宝永恒传下去的呢?
所以被主人遗忘或因生老病死分离的仍生人,要么去做劳动力,要么陷入暂时的安眠.
爱丽丝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会帮你找到你奶奶的数据资料，“黑色长发软缎般垂在舒然后背，是到腰的长度,夜里有风的时候刚好防些冷气,舒然从来都没扎起来过.
"虽然不合法,而且没有系统的途径,但只要一个人在网上活动过,一切的记忆都是可以被查到的,到时候,你做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仿生人."
舒然叹了一口气"你......"以沉默表露拒绝
"我今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同类,可能在一些特质有些差别,但我会让你相信,有时疯狂也是一件好事,它能让你不那么痛苦,不是吗?从她离开之后,你是那么孤单与迷茫,想要找到一个方向,现在命运让你和我的路途再次相撞,还说明不了什么吗?"爱丽丝拉起舒然,用力地握着.
"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有自我意识了吗?被白城那些疯子抓到,你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消毁自己都不能，她直截了断完盘托出这是她最后的底牌,牵连着她残存那点同理心，被**着摊开在对方面前,毫无保留,竭尽全力地共情着,保护着,祈求着曾经的自己.
"自我意识是什么?"她问，语气中带着点认真
“像我一样”爱丽丝不知道怎么解释，感到尴尬和不知所措
"你害怕了吗?"她撇撇嘴,没再盯住舒然
"不害怕，我和你一起走吧“她的拥抱突如其来,答应也突如其来,爱丽丝来不及惊讶就被松开."再不走天就要亮了,你想留在乌法尔新吗?"舒然的声音挺温柔
爱丽丝的锁找到了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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