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
大哥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
其他人见状也尖叫着扔掉锄头,屁滚尿流地跑了。
很快,坟前就只剩林听池一个人了。
江远峤瞅着形势,露出一个可以拉出去拍牙膏广告的笑容,伸出颤抖的大手,小幅度挥了挥,“嗨老婆,好久不见!”
凉风穿林而过,带起窸窸窣窣的轻响。
林听池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狠狠踩灭,“不演了?”
看着那只粉身碎骨的烟蒂,江远峤遍体生寒,感觉自己也像是从林听池脚下过了一遍,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这个……我可以解释,就是……”江远峤从墓碑后站起来,极其小心地挪着步子,同时开启头脑风暴,思考怎么用简洁的语言表达他的无辜。
死嘴,快说啊!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口才,舌头和两排牙齿愉快地打起群架,给自己整成了个哑巴。
林听池垂下眼眸,在墓地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扯着嘴角冷哼一声,“耍我好玩吗?”
江远峤本来在揉蹲麻的腿,听到这话,条件反射般腿一软,膝盖猛磕在地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就这样江远峤还要忍住呼之欲出的痛叫,迅速升起四根指头,对着天空发誓:“不是我做的!”
林听池缓缓弯下腰,一根一根按下他手指,“你的意思是有人做出你死亡的假象给我看,那请问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太久没见了!江远峤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林听池靠近,感受他说话时带动的气流,以及一点儿熟悉的烟草味,江远峤鬼迷心窍般握住林听池的手。
两人一站一跪,相对无言。
半晌江远峤才回过神来,在林听池“我倒要看看你能编出什么鬼话来”的眼神中,福至心灵道:“可能是……嫉妒我?”
林听池:微笑。
原来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出来。
林听池甩开他的手,拿出一张纸巾仔细擦干净手上的土,居高临下道:“你还不如说他只是单纯地想杀你。”
江远峤冒出星星眼,“这样你会信吗?”
“会。”
听到肯定的回答,江远峤松了一口气。
“我会助他一臂之力。”
结果林听池的后半句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他小小的期望。
江远峤哇的一声哭出来,扒着林听池的裤腿,“呜呜老婆我错了,我不该断联的,但我真没想分手,这都是恶毒之人想破坏我们美好的爱情啊!”
这人越哭越来劲,“这段时间我吃饭睡觉都在想你,一忙完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话还没说完,林听池就打断了他,“赶回来在宿舍躺着,也不愿意见我?”
江远峤头都快摇出残影了,“绝对不是!我只是有事顺便过去一趟,老婆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林听池指了指他身后,“很简单,躺进去。”
江远峤宛若突然被投放到南极的大金毛,身体一僵,连牙齿都在打颤,“老、老婆你别开玩笑,现在不兴活埋了。”
“乖乖变成一座坟,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感情史上的唯一一次丧偶,我会永远记住你的。”林听池故意将声音压低,听起来异常温柔,可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让人生出鸡皮疙瘩。
“这个……诈尸是不可逆的。”江远峤企图以科学思想说服林听池。
林听池用力把自己腿拔出来,后退两步,“那就免谈!从小到大,没有耍了我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你也不例外。”
此时此刻,江远峤突然想起一句名人名言——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
三个月前的某天晚上,林听池陪乔之杨去酒吧买醉。
“池啊!你说只有好看的人才配拥有爱情吗?”
“怎么会呢?你看癞蛤蟆也有成双成对的啊!”林听池头都没抬,注意力全在手机屏幕上。
乔之杨一撂酒杯,撸起袖子就想干架,中途却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猛拍林听池大腿,“你看那个男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林听池皱眉,巧妙避开咸猪手,顺着他抽筋猛眨眼的方向看去。
只见侧后方的卡座,热热闹闹围了半圈人,这些人有男有女穿着各异,但脸上的表情都带着跃跃欲试。
而在人群中央,是一个穿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长相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看不太清,声音却是清晰可闻的冷淡,“我有病。”
林听池:。
乔之杨:。。
现在大家都好这一口的吗?
为了提高可信度,男人还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唰一下怼到所有人面前,含情脉脉道:“这是我的体检报告,你们愿意和我共享病毒吗?”
傻子才会愿意。
过不了三秒,大家已经哪来的回哪儿去了。
男人轻笑,低着头认真地将纸折好,突然他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目光穿过纷乱的人群,直直锁定林听池。
本就是看个热闹,被正主发现也太尴尬了,林听池赶紧转过去,手忙脚乱拿起酒杯,接着就呛到了。
“咳、咳咳……”
刚才的举动真是傻透了,发现就发现呗,他躲什么呀,又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林听池故作镇定,回过头看了一眼,男人手上已经不见那张纸了,而是虚虚捏着酒杯把玩,见他看过来还礼貌举杯,隔空干了整杯酒。
分明就是在嘲笑他不会喝酒!
有病!
林听池心里想着不跟智障计较,眼下又过不去这关,于是他一招手,上了满满一桌酒,将自己和乔之杨都灌了个烂醉。
最后两人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稍微清醒一点儿的林听池在楼上开了间房,让人先扶乔之杨上去,他自己再缓缓。
3602。
林听池眼前的走廊在愉快地转圈圈,房间门也是自由扭动,努力辨认了半天才看到3602,不过好在房间门一推就开了。
屋内灯光昏暗,只有浴室传来一点儿光亮,林听池觉得奇怪,乔之杨不是早就喝趴下了吗?哪来的力气洗澡?
“乔、乔之杨?”
水声停了,却没有人回答。
林听池想上前问问,奈何他脚步虚浮,走了没两步,就开始左脚绊右脚,正当他要倒下去时,浴室门打开,他迎面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啊——”
林听池缩在男人怀里,捂着脑袋喊疼。
一双带着水汽的手,托起他半张脸,开始轻柔地按摩,“喝太多头疼了吧?”
醉鬼眉头渐渐舒展,一双眼睛盯着人不说话,本就绯红的脸颊,在热气的包裹下,更是红的滴水。
男人眼底一暗,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等人回答,径自问道:“你怎么来我这儿了?”
“睡……睡觉。”
“跟我睡?”
林听池似乎也很疑惑,他努力站直,凑到男人跟前,“不行吗?”
“……行。”
第二天早上,林听池按着腰沉默。
3602,2怎么拐了个弯变3了?
还有床上这人,不是酒吧里那个有病男吗?
林听池眼神逐渐转变为惊恐,想到可能会染病,他都顾不上计较跟男人睡的事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去医院!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悲痛,男人适时提醒,“体检表是假的,我很健康。”
林听池稍微放松了一点儿,想着之后还是得去检查一下才保险。
“那现在怎么办?”
男人坐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肌理分明的腹肌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低垂着脑袋,用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嗓音,小心翼翼回话:“昨天你……我拦不住……你会对我负责的吧?”
林听池:……
就这样,两人算是谈起了恋爱。
林听池这才知道,男人叫江远峤,跟他是一个学校的。
在此之前,他从未考虑过和男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不过实践看来,男朋友也是不错的。
就是黏人了点儿,动不动就要亲要抱,林听池脸皮薄,每次都闹红脸。他本来还怕朋友调侃,不过他俩腻歪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说。
两人感情稳定后,林听池和江远峤请同学室友吃了个饭,算是官宣,结果第二天室友像是失忆了一样,根本不记得他恋爱的事。
林听池这才回味过来,怪不得从来没有人说过他俩,原来大家都自动过滤掉有关他的情侣行为了。
这样一来,朋友聊天时不时就会说到他单身,被江远峤听见还以为是他不乐意公开,只想玩玩。
如此诡异的事,林听池也没法解释,只能沉默。
这种态度在江远峤看来就是不负责任,于是江远峤很快离开了。
那时刚好是寒假,林听池第一次经历失恋,正在到处找破解这种现象的办法。
却在某天午后接到消息,说江远峤死了。
那是林听池将近二十年的生活中,最心痛的一瞬。
—
回忆涌上心头,林听池忍不住砸了一把方向盘。
他早该知道的,江远峤一直会演,从那张假的体检报告开始就是各种糊弄人的诡计,说什么一见钟情、离不开他,全是胡扯!
学校里都盛传江远峤不近人情,当时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林听池只觉得外人评价不可信。清醒过来才觉得,无风不起浪,怎么会有人前人后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呢?
当初江远峤指责他玩咖、不负责任,现在看来,人家才是真会玩。
一张纸哄得众人退散,顺便引他上钩,不想玩了,再用一座坟彻底甩开他。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面前?
林听池把车停在路边,打开天窗,仰躺在座椅上,缓慢平复心情。
副驾上的手机传来几下震动,林听池点开一开,是乔之杨在群里发消息。
【大乔:@全体成员在这春光明媚的日子里,5号楼遭遇天灾,本官倍感痛心,现508接到上头指示,开仓放粮,以热情的姿态迎接受灾群众。】
【聆听:全国大学生春季普通话考试报名……】
【大乔:这是什么?】
【聆听:普通话考试,别忘了报名。】
【大乔:。】
【大乔:明天咱宿舍会来个难民。】
【聆听:为免恩将仇报,还请除之后快。】
【大乔:?多大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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