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兰兴北站巨大的弧形玻璃穹顶,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座现代化的交通枢纽刚刚迎来早高峰的峰值,熙熙攘攘的旅客拖着行李箱匆匆走过,广播里循环播放着列车时刻信息,安检口的传送带不停运转,一切都按照精确的节奏运行着。
在车站二楼的星巴克角落里,陈明远正小口抿着美式咖啡,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待完成的商业计划书。作为一家初创公司的合伙人,他习惯在出差前利用这段时间处理工作。空气中飘散着咖啡香和人群的低语,构成他熟悉的背景音。
与此同时,在一楼候车大厅的中央问讯处,工作人员周韵刚刚为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指点了母婴室的方向。她微笑着目送对方离开,抬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就在这时,她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甜香,像是熟透的水果,但又掺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质感。周韵轻轻蹙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知道气味来源。几乎在同一时刻,她感到眼睛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仿佛切洋葱时被呛到的那种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你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了吗?"她低声问旁边的同事。
同事抬起头,用力吸了嗅鼻子,表情变得困惑:"好像有点...而且我的眼睛也有点不舒服。"
这细微的异常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候车大厅里,一位穿着深蓝色制站的保洁员正推着清洁车缓慢经过,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附近的通风口。
上午8点35分34秒。
灾难在无人预警的时刻降临。
最初是声音——一种细微而持续的"嘶嘶"声,像是高压锅泄压,又像是毒蛇吐信,从候车大厅几个关键区域的顶棚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但在靠近这些区域的人们耳中,却格外清晰可辨。
紧接着,气味骤然变得浓烈。那丝若有若无的甜香突然变得甜腻呛人,同时混杂进一股尖锐刺激的苦杏仁味,以及另一种类似大蒜或芥末的辛辣气息。几种气味粗暴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本能反感的复合味道。
"什么声音?"
"好难闻的味道!"
"上面!看上面!"
恐慌的惊呼声在各个点位同时爆发。
在候车大厅中央区域,人们惊恐地发现,一股股淡黄绿色的烟雾正从天花板上的几个"通风口"中持续喷涌而出。
这些烟雾初始时如同舞台干冰般缭绕,但颜色却是令人不安的黄绿色,并且迅速下沉,贴着地面蔓延,如同有生命的毒瘴般向四周扩散。
陈明远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被突如其来的骚动吸引了注意力。他看见不远处,那股黄绿色的烟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所到之处,人们纷纷掩住口鼻,有人开始剧烈咳嗽,有人惊慌地向后倒退。
"请大家保持冷静!"广播里传来工作人员试图维持秩序的声音,但这话语很快就被更大的混乱淹没了。
反应快的人立即捂住口鼻,试图向出口奔跑。但早高峰的人群太过密集,突如其来的混乱造成了致命的阻塞。推搡、尖叫、行李箱被撞翻的声音响成一片。
一位老太太被人流撞得踉跄,手中的购物袋掉在地上,水果滚落一地;一个年轻女孩被挤得贴在柱子上,惊恐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
毒气的扩散速度远超任何人的预期。靠近释放点的人群首当其冲。强烈的刺激性气味让他们瞬间泪流不止,视线模糊,剧烈的咳嗽让他们几乎直不起腰。
甜腻的果香此刻变成了死亡的嘲讽,苦杏仁的辛辣无情地灼烧着他们的呼吸道。
周韵所在的问讯处位于大厅相对中心的位置。她看到那股黄绿色的烟雾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没了不远处的一片休息座椅。坐在那里的人,有的开始剧烈地呕吐,有的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双手抓挠着颈部,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倒地。
她自己也感到呼吸困难,肺部像被塞进了一大团灼热的棉花,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眼睛刺痛难忍,泪水模糊了所有景象。她想站起来逃离,双腿却如同灌了铅,根本不听使唤。
她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惊恐的哭喊、痛苦的咳嗽、身体倒地的闷响,以及远处似乎越来越微弱的警铃声。那股甜腻、辛辣与大蒜味混合的复杂气味,成了她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最后感知到的、充满绝望的气息。
陈明远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抓起随身背包。作为一名经常出差的人,他接受过基本的应急培训。他立即用围巾捂住口鼻,试图判断最佳的逃生路线。但眼前的景象让他心惊——主要出口已经被人流堵死,而那股黄绿色的烟雾正在从多个方向合围。
他看到一位车站保安试图引导人群,但很快就跪倒在地,开始剧烈咳嗽;一位母亲用身体护着孩子,却被慌乱的人流冲开;一位商务人士一边打着电话求助,一边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经开始出现不正常的红斑。
车站的应急广播似乎响了一下,但内容瞬间就被更庞大的混乱声浪淹没。部分区域的自动喷淋系统被触发,水柱喷洒下来,却丝毫无法稀释那紧贴地面蔓延的致命毒云,反而可能加剧了某些毒剂的皮肤渗透。
试图通过主要出口逃离的人们,在门口形成了可怕的挤压。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拼命向前推;而前面的人要么被毒气直接放倒,要么被身后无法控制的人流踩踏。一些紧急出口被人群强行打开,但外面的新鲜空气涌入,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毒气扩散的路径,造成了更多不可预测的暴露。
在相对封闭的VIP候车室和部分检票通道内,毒气浓度上升得更快。这里的人们甚至没有太多反应时间,就在迅速累积的神经毒剂作用下,成片地失去生命体征,姿态各异地凝固在最后的瞬间。
陈明远选择了一条相对人少的通道,那是通往地铁站的连接通道。他猫着腰,尽量避开正在下沉的毒气,但每吸一口气都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疼。
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也已经吸入了相当剂量的毒气。在意识完全消失前,他最后看到的是通道尽头地铁站方向的灯光,以及更多不明所以、正向这个方向涌来的人群。
仅仅几分钟,曾经繁忙有序的高铁候车大厅,已化为人间炼狱。黄绿色的烟雾低低地悬浮着,能见度急剧下降。地上倒卧着大量痛苦蜷缩或已无声息的身体,呕吐物和失禁的污物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死亡与化学毒剂混合的、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只有少数处在边缘或上风向、反应极快且运气够好的人,得以侥幸冲出主厅,但他们大多也带着不同程度的中毒症状和巨大的心理创伤。
兰兴北站高铁站部分,这个连接远方与希望的枢纽,在八点三十五分之后的短短数分钟内,其核心区域已陷入一片濒死的、只剩下微弱呻吟和抽搐的寂静。而那致命的黄绿色烟雾,仍在不知疲倦地、缓慢而坚定地,向着站内每一个角落渗透,包括那条通往地铁站的、此刻正涌来更多不明所以的逃难者的连接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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