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街的紧急预警刚刚发出不到十分钟，指挥中心内尚未从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绝中缓过气来。付希然刚刚向几个重点区域负责人确认了预警接收情况，秦风部长正盯着资源调度图上那可怜巴巴的、代表“最后预备队”的几个光点，思考着如何分配这最后的力量。每个人都清楚，预警只是争取时间，如果“X”真的发动下一轮攻击，他们能做的将极其有限。
上午11时15分34秒。
仿佛是为了嘲弄他们的努力，那令人心脏骤停的警报声，再次以撕裂一切的姿态，悍然炸响！这一次，深红色的光斑并非出现在预判中的学校，而是在另一个符合“人口极度密集大型室内空间”特征的目标上——明山广场（大型商场）！
“最高紧急警报！明山广场商场！检测到标准投放模式！‘小台风’…数量三，位于中庭及主要走廊！‘探照灯’…数量二，位于二楼围栏及电梯口！” 技术士官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麻木，“毒剂类型确认：甲氟膦酸异丙酯、碳酰氯、甲氟膦酸环己酯、VX！重复，标准装置，高毒性混合毒剂！”
主屏幕上瞬间切换出商场内部的监控画面（部分摄像头在袭击开始后迅速失效）。巨大的中庭空间，原本是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承载着欢声笑语的地方，此刻却成了死亡装置的舞台。几个“小台风”分别位于一层中庭中心和连接东西两翼的主通道上，正以极高的速度旋转，将致命的毒剂混合物甩向商场各个开放的店铺和通道。而在二楼环绕中庭的栏杆处，两个“探照灯”装置正持续不断地向下方人群最密集的区域以及通往安全楼梯的入口进行定向喷射，精准地封锁着逃生路线。
密闭、半密闭的商场空间，极大地增强了毒剂的浓度和滞留时间。GB和GF作为主要的神经性毒剂，通过“小台风”快速制造着大范围的伤亡；碳酰氯那辛辣的窒息性毒雾则在空气中弥漫，加剧着痛苦与恐慌；而最令人心悸的是VX的确认（其实也就只用了1毫升）——这种高持久性、极高毒性的毒剂，尤其是在相对封闭的室内环境中，意味着即便初始袭击停止，该区域在很长时间内都将成为生命禁区，给后续救援带来噩梦般的挑战。
“他们…他们选择了商场！” 付希然的声音带着一丝挫败感，预警发出了，但攻击还是来了，而且目标正是预警中提到的高风险场所之一。“标准装置，室内环境…效果被放大了！”
秦风部长死死盯着屏幕上商场内那如同地狱般的景象——人们惊慌失措地奔跑，却在毒雾中成片倒下；试图冲向安全出口的人被“探照灯”精准喷射的毒雾逼回；中庭里，旋转的“小台风”无情地扩大着死亡范围。他的拳头紧紧握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命令！” 秦风的声音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力与不肯熄灭的怒火，“一、通知已抵达商业街外围的最后一支机动特警队，分出一半人手，急赴明山广场！任务不是救援，是在外围建立绝对封锁线，防止任何人误入，尤其是…防止我们的队伍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冒险进入！二、通知商场安保和物业管理部门，利用内部广播，引导幸存者向…向VX浓度可能较低的区域，比如未开启新风系统的密闭房间暂时避难，等待…等待后续指令。三、医疗指挥部，记录明山广场为VX持久污染区，暂不投入医疗力量！”
这道命令，几乎等同于暂时放弃了商场内部的主动救援。每一个字都像刀一样割在指挥中心每个人的心上。但他们都知道，在VX和GF等高毒性、高持久性毒剂污染的环境中，在没有足够专业防护和洗消能力的情况下强行进入，只是徒增伤亡，而且可能将污染扩散出来。
“秦部长！明山广场内估计有上千人…” 一个年轻的参谋忍不住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哽咽。
“我知道！” 秦风猛地打断他，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而沉重，“我知道里面有多少人！但如果我们把最后这点力量毫无意义地填进去，然后‘X’下一个目标是学校呢？我们拿什么去挡？！啊？！”
指挥中心内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和通讯频道里传来的、来自明山广场方向的、微弱却持续的混乱背景音。那是被困者的绝望，也是对他们决策的无情拷问。
付希然强迫自己从巨大的无力感和道德困境中挣脱出来，他快步走到情报席，对分析员吼道：“数据！我要明山广场袭击的所有细节数据！释放点精确位置、毒剂扩散的初步模型、与商业街袭击的时间间隔、装置部署的偏好位置！快！他们越攻击，露出的破绽就越多！我们必须抓住！”
他转向秦风，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执着：“秦部长，他们还在执行他们的‘测试流程’。商场是大型密闭空间的代表…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他们可能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商场…”
就在这时，通讯部门传来一个紧急消息，来自龙林大学城保卫处：“指挥中心！我是龙林大学保卫处处长！我们接到预警后，正在组织学生疏散！但在三号教学楼附近发现可疑车辆和人员！请求指示！重复，发现可疑情况！”
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明山广场的炼狱还在眼前，新的危机似乎已经迫近。
秦风部长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仿佛带着铁锈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明山广场那持续闪烁的红色警报，又看了一眼资源图上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预备队标志。
“付希然同志，”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风暴，“这里交给你。我必须去协调…协调我们根本不存在的‘增援’了。无论如何，守住底线，保住最后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向了通往内部通讯室的门。他的背影，在巨大的屏幕映照下，显得异常沉重，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付希然看着秦风离开，然后猛地转回身，面对着他疲惫不堪却仍在坚持的团队。
“都听到了！明山广场不是结束！大学城告急！分析组，我要你们在五分钟内，根据商场袭击数据，重新校准‘X’的目标选择算法！预警组，保持最高级别通讯，对所有剩余高风险点进行二次确认！我们…还没有输！”
他的声音在颤抖，但他的意志没有。战斗，还在继续。在这绝望的深渊里，他们必须抓住每一丝可能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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