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凛冽,雪片如刀,肆虐着整座华京城。
平荣长公主府后院,江姝伫立在宁安堂正房的回廊下,恭候屋里婆婆的传唤。
北风裹挟着雪沫子迎面袭来,拍打在斗篷外裸露的脸颊,传来阵阵刺骨痛。
江姝咬紧牙关,不禁缩了缩脖子。
良久,前方望眼欲穿的房门“吱呀”一声终于打开,屋里李嬷嬷掀起毡帘低声道:“二少夫人,公主已经醒了,请吧。”
江姝躬身道了谢,招呼身旁的丫鬟提上食盒,放轻了脚步缓缓入内。
甫一进入房内,一股挟带着白檀香的热浪扑面而来,脸上挂着的雪沫子消融化水,顺着脸颊滚落下去。
江姝不敢抬手擦,脱下斗篷,颔首低眉,迈着莲步跟在李嬷嬷身后行至东次间。
正中间一座花鸟锦屏前,平荣长公主歪在局脚榻上闭目养神,两名丫鬟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为她捶腿,李嬷嬷回到榻旁垂手侍立。
江姝站定,双手握拳交叠置于腹部正中央,尔后右脚后撤一小步,两膝微曲,朝榻上之人微微俯身。一套万福礼做得行云流水,分毫不差。
“儿媳给母亲请安。”
“起吧。”长公主口气中透着冷淡。
江姝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尽管这个万福礼她练了千百回,俨然成为一种本能,她仍担心做不够妥当,招来婆婆的不满。
遥记得她嫁进门第一回敬茶,双手位置高了一寸,婆婆连她的改口茶都不接,隔日从宫里专门请来一位教引嬷嬷亲自训导。
训诫尺不知道打折了多少根,如今她在礼节上已经让人无可挑剔。
江姝双手从食盒里端出一只鎏金银盖碗,举到齐眉高,恭敬道:“母亲,天气越发冷了,儿媳听闻您近日又闹腰疼,特地熬了这碗益母草山楂粥,可温经散寒,或许能缓一缓几分病痛。”
长公主的这老毛病是生产时落下的,生最后一个孩子时不知为何动了胎气,提前发动,最后虽把孩子平安生下,身子却因此落下病根,腰腿隔三差五犯疼。皇上与长公主手足情深,时常派太医前来为她诊治,奈何太医只说此症无法根治,须好生将养着。
江姝父亲生前是位医术精湛的乡间铃医,她自小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便想着尽绵薄之力,不时亲手熬些对症的药膳敬奉。虽然长公主一次也没接受,但她私心想着,只要自己足够诚恳,日积月累,婆婆总有一日会接纳她的。
可这一次,她又失败了。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平荣长公主一如既往那般恍若未闻,江姝的话如同撒了一把盐到湖中,没了动静。
两年,两年了。
两年来,她尽心尽力孝敬婆婆,可如今,婆婆还是丝毫不肯接受她吗?
江姝心底一阵发闷,高举的双手泛酸,渐渐有些把持不住。
良久,长公主徐徐掀开眼帘,摆了摆手,一旁李嬷嬷见状,主动替主子回道:“二少夫人有心了,把东西搁下吧。”
江姝转身将碗递给一旁的丫鬟,回头揣摩长公主波澜不惊的神色,心中不禁有些打鼓,想到今日来意,她暗暗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口恳求道:“其实儿媳想讨个恩典,还望母亲成全。”
说着,江姝伏身跪下去,斟酌着说:“今日是先父的忌日,望母亲允儿媳前去华严寺,为父亲添一盏长明灯。”
“王府后院我交给你掌管已经两年,不必我提醒也该知道,眼看就到月底,府里库房这月的账尚未清算,你非得挑这个时候去?”长公主的语气不冷不热,令人捉摸不透。
可江姝从最后一句话中,咂摸到了婆婆的一丝不满,着急忙慌解释道:“库房的账儿媳眼下已经核了八成,估摸着离二月尚有五日,必能核清,绝不会误了府中的正事。”
她偷偷抬眸,见长公主不为所动,嘴角的法令纹又深了一些,恐是耐心告罄。
若是平日,婆婆不允之事她绝不坚持,可今日不同……
“请母亲恩准!”江姝身子伏得更低了。
她的“大逆不道”果真触了长公主的霉头,长公主忽地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隐隐有动怒的兆头。
江姝口中满是苦涩。
她本是出身山野的乡下姑娘,当初父亲去山中采药,意外救回了战场重伤撤退的岳老将军。为报救命之恩,岳老将军许诺将自家孙子与她结了娃娃亲。
奈何婆婆并不接受这桩婚事,拗不过岳老将军,最后只得让二儿子岳凌履行了这门婚约。成亲两年以来,婆婆至今不肯喝她敬的茶。
素日里她谨小慎微,循规蹈矩,唯恐触怒婆婆。
可这次,她仍想坚持一下。
她刚一张口,却被长公主厉声打断了。
“你若想出门躲闲倒也罢了,可子瞻前日才寄了家书,说今日下午便能赶回家。作为他的妻子,你也该遵守自己的本分,时刻候在府里为他接风洗尘。”
江姝心头一震,岳凌,竟是今日归来!
岳凌外出公干已有两月,连封家书都没寄给自己,她竟不知他今日归家……
又想到马上能见到他,江姝刚才心中那点阴霾如同晨间薄雾一样,日头一照,全都烟消云散了。
“仔细备好沐浴和用膳之事,这些不必我多说了吧?”长公主淡淡睨她。
江姝点头称是,可心中仍惦记着为父亲祈福一事。华严寺离京城十五里,来回一个时辰的车程,眼下抓紧时间出发,午时之前必能赶回,必定不会耽搁为岳凌接风洗尘之事。
她心中掂量着话,正想继续求情。
忽然门外一阵急促的碎步声传来,只见一窈窕丫鬟打帘而入,欠身大喜道:“禀公主,二爷回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里瞬间沸腾起来。
平荣长公主顿时眉开眼笑,抬起手臂连连催促:“快,快扶我起来!”
李嬷嬷搀着她从榻上站起来,一行人向门口迎去。
江姝心中雀跃,迫不及待从地上站起来,可跪太久腿发软又倒下去,只好借着丫鬟的力气方才站稳。
余光瞥见裙摆上压出了一片褶皱,委实有碍观瞻,她一面用手细细整理,一面不住地朝门外张望。
不多时,门外浩然雪景中现出一个人影,他身姿如松,披着一领银白狐毡斗篷现身门外,俨然和屋外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
岳凌阔步而入,向平荣长公主倒身下拜:“母亲可安好?”
“好,好,我好得很呢。”长公主立马伸手扶住了他,不住地上下打量,连连叹气道,“哎呦,我儿怎么瘦了,瘦了!”一面说着,一面把着他的手往里间走。
江姝目光追随着岳凌的身影,见他目不旁视从她身前擦身而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雪松味,冷冽,苦涩。
心中微动,岳凌素来不爱身上挂香囊,想必是路上衣物剐蹭松树,遗留下的气味。
长公主母子二人一同上榻,隔着一张案几对坐。
李嬷嬷十分有眼色,连忙命人进来伺候。不消多时,一群训练有素的丫鬟媳妇鱼贯而入,纷纷围上去伺候,有脱鞋摘帽的,有解斗篷的,有端净手盆的,有递帕子的,还有上热茶的,不一而足。
江姝站在人群外一步之遥,本欲上前帮忙,发现压根挤不进去,只好隔着一群莺莺燕燕,望着那张她日思夜想的脸。
人果真瘦了,原本俊美的脸庞仿佛经过雕刻,线条分明,不仅是瘦了,下巴连胡茬也冒了出来。可见此次差事并不清闲,否则照他那一贯爱洁净的性子,铁定是无法忍受自己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江姝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长公主拉着岳凌的手臂亲昵地抚拍,眉目含笑:“不是写信说下午才到家,怎么上午就到了?”
岳凌似是不习惯这种亲近,右手直往回收,见扯不动也只好由着母亲,温声回道:“进京的船碰巧遇上顺风,行程比平日稍快,早到了半日。”
江姝目睹两人言笑晏晏,亲密无间,自己甚至连一句体面的话都不知如何插入,心像是一堵透风的墙,空落落的。
温情是他们的,而她一无所有。
自岳凌踏入这屋子,他的视线甚至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江姝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却还是心存幻想。
这门婚事,婆婆不愿承认,岳凌又何尝愿意呢?
她曾以为岳凌也是喜欢她的。
五年前那个山崩地裂的午后,她被掩埋在昏暗的废墟下,奄奄一息,绝望,恐惧,疼痛,饥饿……
也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一日,头顶的废墟被打开,透出一束亮光,岳凌犹如天神降世,一点点挖出被父亲护在身下的她。
失去父亲的那段日子,她每日以泪洗面,直至再无泪可流,是他默默买了零嘴与拨浪鼓哄她开心,眼睛里满是笨拙的安慰与怜惜。
再后来,她随岳凌来到京城,被他的祖父岳老将军安置在将军府。在他祖父口中得知,她和岳凌竟定过亲,那一刻,她感觉心中像是重新拥有了全世界。
客居在将军府的日子里,隔三岔五,她可以看见翩翩少年从公主府来看望祖父,顺带给她捎些零嘴和玩物。
青春懵懂的她情窦初开,渐渐一颗芳心暗许。那时候,她一边趴在窗口远眺对面亭中少年与祖父对弈,一边摇着心上人送的拨浪鼓痴痴笑,嫁给他,未来肯定会幸福的吧!
可是——
成亲后他怎么突然变了呢?
看着她的目光中只有冷漠,甚至厌恶……
一切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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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美容大师苏白芷一觉醒来,穿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女,家里欠了一屁股债,还有一对弟弟妹妹嗷嗷待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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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记美容院逐渐家喻户晓,俘获了一众爱美人士的芳心。
同时俘获的,还有一位老顾客的心。
美容院客人络绎不绝,每日店前都有人排着长队咨询,轮到一位冷冰冰的帅哥。
苏白芷:“这位仁兄,你有哪方面的困扰?”
帅哥:“我的脸被刀划到了,有劳姑娘替我诊治。”
苏白芷把这张帅脸的每一寸皮肤都扫视一遍,直把人看得耳根通红,这才吐了一口气:“幸好你来得及时,否则伤口都要看不见了。”
近日大理寺的下属们心情十分忐忑。
他们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卿大人不久前追击凶徒,不料被刀风刮了个小口。大人这几天便不时摸着自个儿的脸,露出阴恻恻的笑容,看来是被凶徒气狠了。这些日子他们得小心为上,可不能上班摸鱼,以免受到牵连。
此时他们眼中的少卿大人正襟危坐,脑袋里却在冒粉红泡泡:她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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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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