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发着愣,福莹忽然进来传话说西府的老将军使人过来传话。
江姝点头命人进来说话。
只见张嬷嬷进门,朝江姝行礼后,呵腰赔笑道:“老太爷打发奴婢来传话说:‘明日是你的生日,前两年我原想替你做生日,偏巧又遇到其他事,就混过去了,今年我想好生为你办一回生日宴,你想着如何过?’”
说罢,张嬷嬷把老将军的生辰礼呈上来,乃一套衣裳,一双鞋袜,一百只寿桃,并一百束银丝挂面。
江姝心下愕然,这几天她顾着自卑自怜,她自个儿倒忘了这个日子。
老将军六十大寿在即,她一个孙辈自然不可抢了他的风头。江姝稍作思量,便让张嬷嬷回话说今年她既不是整岁,不劳祖父费心操办生日宴了。
紧接着,兄嫂也派人送来生辰之仪,是一个宫制绣石榴荷包,内装一只琉球国的玉镯子。
这一顿功夫耽搁下来,请安的时辰已经晚了,江姝惴惴不安,急急往上房去。
进了里屋,见长公主正靠在引枕上,捻着一小块的香瓜吃,头上的金钗珠翠随之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小姑子岳瑶也在房内,正坐在案前翻着一本账本抓耳挠腮,看起来很是苦恼。
因长公主说过了年,岳瑶就十五了,马上就要准备定亲,现在就得开始学着管家。故而此次寿宴筹划中,长公主命她监理种竹栽花一事。前些几日子,岳瑶趁着长公主不注意,便寻机躲懒,江姝也拿她没辙。近日长公主得知此事后,强行将她拘在身边,手把手教着理账。
江姝收回目光,朝长公主行礼,双手呈上菜单请她过目,尔后退至一旁,小心觑着她的脸色,只见长公主拿过单子不过扫了几眼,开口允她依此照做。
江姝一时愕住了,以往不管她拟的单子多么尽善尽美,长公主总会在鸡蛋里挑骨头,不料这回竟然一次通过了。
而且她今日迟到了半刻钟,长公主竟也未出言训斥?
甚至对她前几日所犯知错竟只字未提?
莫非岳凌……替她隐瞒下来了?
恐怕是岳凌不愿生事端,故将此事压下。江姝自嘲地咧了咧嘴,她若是再自作多情就是傻得没边儿了。
长公主没察觉她的心思起伏,开口道:“你们钟姑妈托人捎了信来,说携了哥儿姐儿回京祝贺老将军千秋,过几日便能抵京。”
岳老将军有个小女儿,大名岳香,如今远嫁边疆,与秦州节度使石钟兴国将军育有一儿一女。
江姝在岳家住了五年,只知逢年过节钟家皆会派人送节礼来,却未曾见这位钟姑妈回娘家。听说是钟姑妈那时生下的儿子年岁太小,从秦州上京城的路途又太过遥远,因此不便回京探亲。
估计如今孩子大了一些,又逢老将军六十大寿,才带上一对儿女探亲。
长公主忽然转向江姝缓声道:“碧霄院隔壁的雨荷院一所十来间房,白空闲着,你派人过去收拾了,等钟姑妈和姐儿哥儿回京住了甚好。”
江姝未来得及回话,另一边岳瑶丢掉账本,随手摆弄桌上花瓶中的海棠,嘀咕道:“他们怎么不回西府住,偏要来我们家住?”
江姝也心有不解,钟姑妈既是将军府出去的姑奶奶,论关系亲近,也合该回西府住,长公主却邀她住在东府,岂非舍近求远?
思索片刻,她便明白过来。听说这位远嫁秦州的钟姑妈与长公主交情颇深。长公主嫁入将军府时,钟姑妈还待字闺中,二人兴趣相投,时常在一处或看书下棋,或作针黹,关系好得跟亲姐妹似的。如今姑嫂俩阔别多年,估计想趁此次机会叙一叙旧情,难怪婆婆今日心情大好。
果不其然,长公主温声解释道:“我与你钟姑妈别了这几年,正好厮守几日。这次他们母子三人会在咱们家住上一阵子,你得替母亲好生招待你敏姐姐。”
“我才不要跟她玩!”岳瑶撕下一片花瓣努嘴道。
长公主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嗔道:“你这孩子,小时候不是最爱追在敏丫头屁股后面,怎么现在这副模样?”
“我才不是喜欢跟着她玩儿!”岳瑶别过脸,忿忿不平道,“那时候我和二哥一起玩,是她非要缠着二哥,还把我二哥给抢走了!”
闻言,长公主嘴角下沉,语气变得严厉:“不管怎样,人家都是客人。你今年都十四了,明年就该定亲,以后不许再耍这种小孩子脾气!”
岳瑶忽然红了眼睛,丢下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海棠花,起身气呼呼地走了。
见状,江姝也不好继续留下,便出声告退。
出了宁安堂,见岳瑶的身影早已不在,她未停步,径直回碧霄院。
一旁的福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小声道:“对了,长公主和三姑娘怎么没给您送今年的生辰礼?”
闻言,江姝的脚步一顿,没有搭话,继续往前走。
往年总有大嫂从旁提醒,婆婆才象征性地赏赐她一些小玩意儿,而小姑子甚至有回把自己绣坏的帕子来充数。
她从未奢求过婆婆和小姑子单独为她准备的礼物,可如今竟连一声祝福也得不到。
估计她们早忘了吧,是啊,不重要的人,又何必放在心上?
忽然,福莹发出一声惊呼:“二少夫人,您右边的耳环怎么不见了?”
江姝连忙摸了摸右耳垂,果真空荡荡的,心中一紧,这对耳环可不能丢了。
当初岳凌从西南莫徭出差归来,为家中女眷捎回了当地特色银质饰品,上面皆雕刻着莫徭族的宗教图腾,款式十分别致。
礼物由婆婆先挑,平荣长公主出身皇室,华美绚丽的首饰见多了,自是瞧不上这些蛮獠之物,便一件没挑。紧跟着轮到小姑子,岳瑶最喜京中贵女都没有的新奇样式,挑挑拣拣的,最后相中了一条几何纹錾花银项圈与一只银丝编手钏。
随后,大嫂不免与江姝推让了一番,先选走了一款坠银铃?镶红珠链。盒子最后只剩这一副盘云头纹银耳环,模样小巧,看着毫不起眼,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人挑剩吧。可江姝却视若珍宝,只因那是丈夫捎回来的礼物,虽然也不是专门为她带回来的。
她舍不得佩戴,仔细收在妆奁中。可有一回岳瑶忽然当着众人的面,问她为何从不佩戴此物,还说:“若是二哥带回的礼物不合二嫂的心意,那便交给我,我自去送给交好的小娘子。”
江姝看着岳凌的万年不变的脸,生怕他误会,急嘴急舌地解释说并无此意。此后,她便几乎每日佩戴着,时间一久,银饰失去光泽,她又命工匠打磨翻新。纵使如此,这副耳环仍是不可逆转地变旧、走样,可她依旧舍不得扔掉。
丢失的另一只耳环必须找回来,可寿宴菜单一事也耽搁不得,需尽早到外面的酒楼订购。江姝权衡了一番,遂命福莹带着菜单先行回去,并传话厨房管事去张罗,便独自一人折回了宁安堂。
不敢惊动房内的长公主,江姝放轻了步伐,走到方才所经之处,弯着腰仔细搜寻每一个角落。
余光忽然瞥见直棂窗底下,一只灰旧的银耳环孤零零地卧在地面上,江姝长吁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过去。
蹲下拾起耳环,她正要起身,隐约听到屋内长公主与李嬷嬷的交谈声传出。江姝动作一顿,原本该起来转身离开,却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原地。
李嬷嬷瓮声瓮气地说:“奴婢记得九年前吐蕃人侵犯秦州,姑太太为了躲避战乱,才带着敏姑娘回京住了两年。为何这一回姑太太又打算带着一对儿女在京城逗留这么久,奴婢可没听说最近边关又起战事?”
随后,长公主慵懒的声音响起:“这次倒不是因为边关战乱,岳香在信里说这回拖家带口地上京,既是为了贺寿而来,也是因为敏丫头到了说亲事的年纪,关外哪有什么好人家,她便筹划着在京中为女儿相看夫婿。”
“敏姑娘打小是个美人坯子,如今也不知出落成什么模样。奴婢还记得当年您相中了她,还想为二爷娶做儿媳妇,不曾想现在就要嫁去别人家了。”李嬷嬷话里话外充满了遗憾。
什么?江姝一阵错愕,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耳环,连上面的银花瓣扎入掌心肉也未察觉。
“敏丫头聪明灵秀,知书达理,又与子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自是喜爱。那会儿我原想着亲上加亲,跟她娘提了一嘴,谁知岳香也正有此意,我俩便私下约定等子瞻和敏丫头长大后两件就正式定亲,只可惜后来……”
长公主话音一转,愤懑不平道,“你也知道的,好好的一对才子佳人,被那山沟沟来的乡下丫头从中作梗,活生生给拆散了。”
一番话下来,砸得江姝人如木石,久久不能回神。
在岳老将军与她父亲定下她和岳凌的婚约之前,原来长公主与钟姑妈私下早就将岳凌与钟表妹凑成了一对儿!
下一章正式和离,明天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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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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