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起

可不备案,也意味着他是一枚孤子。

成功了,是大清的功臣,是皇阿玛堪当大任的好儿子。

失败了,他就是这场政治博弈中被无声吃掉的棋子,皇阿玛不会为了他这枚弃子而掀翻整个棋盘。

他想看的,就是他这个儿子在孤立无援的险境中,如何仅凭一枚令牌和自己的智慧,杀出一条血路,查明真相、稳住局势。

如果他连自保都做不到,甚至需要朝廷公开救援,那么在皇阿玛心中,他的能力和价值便更不值一提了。

帝王家,“惜命”和“能干”从来都是矛盾的,一股复杂的酸涩与深入骨髓的孤寂感,瞬间攫住了胤祺的心。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枚沉甸甸、触手冰凉的玄铁令牌。

然而,在这沉重的酸涩和孤寂深处,他不得不承认,其中还夹着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甜意和炽热。

浙江事急,皇阿玛在众多皇子中,独独选择了他,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与重托。

送走了赵昌,胤祺眼神瞬间恢复锐利,“常顺,召集人手,轻装简从,侧门汇合,一刻钟后出发。”

他步履如常地回到云苑,穆额齐早就默契地屏退左右,独自等着了。

此时见他归来,神色凝峻,不由得站起了身。

“皇阿玛有紧急差遣,我必须立刻离京,归期未定。”他语速很快,目光却紧紧锁着她的眼睛。

常顺若是在此,定会惊讶,这是主子第一次在福晋面前,放下了“爷”的称谓,自然而然地称了“我”。

穆额齐来不及细品这个称谓的变化,“立刻”和“归期未定”像冰锥刺进心里,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此去,绝非普通公务。

“府里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他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拂过她散落的鬓发,“我不在,你就是咱们府里唯一的主人。”

“我此行是密差,对外……便说是奉旨去巡视庄田。若有外人问起,或府中有任何异常,一切由你相机决断。”

临别在即,他终于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比以往都要用力,声音低沉下去:“那坛女儿红,留着,等我回来再开。不许偷偷喝。”

听到“女儿红”三字,穆额齐不由得紧紧攥住了他腰侧的衣袍。

“爷放心,家里有我。”她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万事小心。”

他收紧了手臂,在她发间落下一个克制的吻,随即果断地分开。解下随身佩戴的羊脂白玉佩,他牵起她的手,将还带着体温的玉佩塞进她掌心。

此去龙潭虎穴,生死难料,他必须为府里,为她,留下后手。

“常顺必须跟我走。”他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他熟悉我所有的事务和人脉脉络,此行险峻,我需要他在身边协调。”

常顺深知宫中、朝中的派系关系和利害纠葛。

在查案过程中,接触到任何线索、任何人名,常顺能立刻在脑中勾勒出背后的关系网,为他提供最及时的风险评估。

留下他,等于自断一臂。

带走他,才是搏那一线生机的最佳选择。

她用力点头:“我明白。”

时间紧迫,胤祺不再多言。他抬手,解下了悬在腰间的一枚羊脂白玉佩。

玉佩质地温润,雕着简洁的云纹,中间刻着一个满文的“祺”字,是他日常最常佩戴的私物,见佩如见人。

他牵起穆额齐的手,将玉佩塞进她掌心。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动作却格外轻柔、郑重。

“这玉佩,你收好。”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府中……若有万一,可持此佩,去寻九门提督。他见此佩,如见我亲临,会在不违背皇命的前提下,尽力护你周全。”

他此行必须带走大半精锐,一旦被人趁虚而入,凯音布是唯一能立刻调动人马进行干预的人。

穆额齐感觉到玉佩沉甸甸地贴在掌心,冰冰凉凉的。

她没有推辞,手指收紧,紧紧覆住了那枚玉佩:“爷的话,我记下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如同暗夜中的群星闪耀。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底,再不留恋,霍然转身。袍角在夜风中翻飞,身影迅速融入廊下的黑暗,决绝而坚定。

而那坛尚未开启的女儿红,静静地立在角落,成为了一个关于等待与归来的无声约定。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贝勒府侧门已悄无声息地集结了一队精悍护卫,马蹄皆包裹了厚布。

胤祺翻身上马,最后回望一眼灯下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身影,以及长春园内温暖的灯火,旋即勒紧缰绳,“驾!”一声低喝,队伍如利箭离弦,迅速融入浓稠的夜色之中。

刚驶出巷口,便有人借着夜色掩护,将一份刚收到的密函递到胤祺手中。

“爷,我们留在浙江的人刚送到的,希德洪死得蹊跷,说是突发恶疾,但其家眷已被严密看管,无法接触。另外,事发前,有漕帮的人曾在巡抚衙门后街出现过。”

胤祺示意队伍先行,自己就着微弱的光线,快速浏览着新的密函。希德洪之死,太过巧合,像是被人精准地掐断了最重要的线头。

火折子猛地一跳,当他的目光扫过“漕帮的人曾在巡抚衙门后街出现过”这一行字时,指尖骤然捏紧,那页薄薄的密函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

不是意外,不是病故。是灭口!

这两个字带着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冲散了火折子带来的微末暖意,连盛夏的夜风都变得阴寒刺骨。

能驱使漕帮做下刺杀封疆大吏这等勾当的,绝非寻常人物。他的思绪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瞬间锁定了一个名字——漕运总督慕天颜。

漕帮的生杀予夺、财路航道,很大程度上都捏在漕运总督的手里。

慕天颜是唯一能直接、高效且“悄无声息”地通过漕帮执行此类任务的人。只有他,才能如此不动声色地让一群“江湖草莽”成了封疆大吏的索命无常。

那么,慕天颜为何要杀希德洪?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希德洪那张嘴里,可能吐出更骇人听闻的人名?

一个更庞大、更幽暗的轮廓在胤祺脑海中隐隐浮现。

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方才看到的“漕帮”二字,不过是洞口吹出的第一缕阴风。一股寒意无声无息地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他感觉自己正走向一个巨大的、精心布置的泥沼,希德洪的尸体,或许只是浮在表面的第一个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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