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陶之澜翻了一个身,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身边的床位空了出来。这个床位一直是周湾的,瞧着整齐的被褥,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周湾一整晚都没有回来。
她翻开被子走下床推开门,小黄便摇着尾巴在她脚边打转。
“你醒了,怎么不在睡会儿?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了假。”赵潮生正在帮特雷姆修女晾衣服和被子。
“湾子他昨晚没回来。”
赵潮生理被单的手一顿,随后他继续拍打被单上的褶皱,并没有回答陶之澜的话。
陶之澜蹙起眉头,上前立在他跟前:“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别过头朝二楼看去,“爷爷呢?我去问他。”她说完便往前走去。
赵潮生一把攥住陶之澜的手腕:“爷爷不在,”他抬眸轻声道,“我忙完手里的事情,给你眼睛上药。你先去吃......”
“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小朋友了,为什么你们总是要瞒着我?”她眼眶微红地质问他。
特雷姆修女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潮生,告诉她吧。”
赵潮生依旧保持沉默,或许他不知道该怎样说出口。
“还是我来说吧,湾子可能回不来了。”特雷姆修女捡起地上的盆子。
“不会的。”赵潮生斩钉截铁地说道。
特雷姆修女仍摇头叹息,转身离开。
陶之澜走上前继续向特雷姆修女追问:“为什么?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了?”
“湾子父母在异国牺牲了,前些天刚安葬在了平海烈士公墓,昨天早上,他母亲的哥哥过来要带湾子回北方。”
陶之澜听到这里,放慢了脚步,然后木讷地停在了原地。清晨的海风越过层层树叶吹拂进小院,绿叶晃晃悠悠地落在了陶之澜的发顶。
这时,一只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只听赵潮生开口:“先把药上了。”
陶之澜转身握住赵潮生的手,眼眶湿润:“北院不能没有湾子,他不能走。”
“我知道,我知道......”他扣在陶之澜后脑勺的手往前一推,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想去看湾子。”
赵潮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我带你去。”他松开手,俯下.身与陶之澜平视,“不过,你要答应我,去了之后不要感情用事。”
“好。”
*
“湾子,这就是你父母的墓碑。”
周湾牵着张启民的手,抬头看了看他,又转回到墓碑上。墓碑上没有一张遗照,只有用红字刻下的名字。
“湾子,来帮舅舅给你爸妈倒两杯酒。”徐江勤蹲在墓碑前拿出了一瓶白酒。
周湾攥紧了张启民的手,不肯上前一步。张启民轻轻地拍了拍周湾的后背,“去吧,那是你亲舅舅。”
周湾摇了摇头,将身子往张启民身后躲。这时,一名女人蹲在他面前,掏出一袋白兔奶糖。
“舅妈这有糖,你拿着好不好?”陈潇轻笑道。
周湾盯着那袋糖,咽了咽口水,这一袋可是够整个院里孩子吃好几天了。
“我可以带回院里吗?弟弟妹妹们也喜欢。”周湾小心翼翼地问。
陈潇一听,笑容僵了一秒,不过立马又笑了起来:“这个糖是给你的。”
“那我不要了。”
这下,陈潇陷入了尴尬中,她站起身与张启民对视一笑,稍微缓解了一下僵硬的气氛。
徐江勤用打火机点燃了六根香,自顾自地说:“当初我死活不同意她跟这个男人结婚,我说,你在北方随便找个医院当个护士,就图个离家近,也不必非挤破头上军区医院去。不想当护士了就随便找个班上,我们家也不是缺钱的紧。”
他收起打火机,用手轻轻扇了扇冒出来的烟雾:“她跟着这个男人这一走啊,就是整整十年,家中二老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看一眼。”他将六根香分别插.进两个香炉中,“但我没想到,再见到她会是这样的场景。”
张启民自然是知道,徐江勤说的这个男人是周正军,周正军是平海军区的现役军人,调去北方边境的那一年,与周湾的母亲一见钟情。
他和周正军的交情颇深,所以周正军和妻子临行前,将只有八个月大的周湾交到他手里。或许,他们将湾子托付给张启民那刻,便已是决心赴死。
“他们是值得敬佩的军人。”
“我知道,”徐江勤拍了拍手中的灰,提了提裤子蹲下身,拧开了白酒瓶口,“其实我早已想开了,两年前我准备南下找她,问了很多朋友却毫无她的消息。那个时候,我心里就有预感了。”
“当年,湾子他父母将湾子托付给我时,并没有说被派去了哪里,但应该是凶险的地方。他们走的那几年,基本上隔三个月都会有书信寄来,可是两年前信就断了。我也有尝试写信过去,但是都没有回音。”
“前些年,塞尔和山利维亚一直在打仗,山利维亚向我国寻求帮助,如果不进行干预,塞尔很有可能一路向东,进入我国领土。他们就是在山利维亚牺牲的,”徐江勤眼眶红润,他站起身拍了拍墓碑,“不愧是徐家女儿,她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为国捐躯。”
“我这次来,除了来看我妹妹,还一个就是,想让湾子跟我回去认祖归宗。他毕竟是徐家的孙子,而我膝下也无一子半女,我也会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
张启民微愣,但还是点头:“既然你们愿意领养湾子,我自然是高兴的,他父母也可以安息了。”
徐江勤转过身去垂眸看向周湾,他朝他招了招手:“湾子,你父母是英雄,过来给他们磕个头。”
张启民和徐江勤的对话周湾都听在心里,当他得知自己的父母是军人,是英雄的那刻,他竟感到不真实。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但现在却告诉他,他原来一直都有父母。
可是如今他的父母回来了,但他却真的成了孤儿了。
周湾突然挣脱开张启民的手,转身疯狂地跑了出去。
“湾子!”
“湾子回来!”
徐江勤和张启民也跟了上去,但是张启民跑了几步便累得双手撑地膝。他抬起头冲徐江勤大喊:“一定要把湾子找回来!”
另一边,赵潮生骑着摩托车载着陶之澜刚停在公墓旁,便看见徐江勤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你们有看一个这么高的,穿着白色背心的男孩往哪边跑了吗?”徐江勤对着赵潮生和陶之澜用手比划道。
赵潮生和陶之澜一听,相互对视一眼,大概知道发什么情况了。
“湾子不见了吗?”陶之澜从后座上下来急切地问道。
“他跑掉了。”徐江勤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这孩子,唉!”
“他应该坐班车走了,你先别急,我骑车去找他。”赵潮生转过去看向陶之澜,“你照顾好爷爷。”
“哥......”她还想说什么,却眼见着他骑着摩托车开远了。
陶之澜转身对徐江勤道:“我哥去找肯定是不够的。”
“我立马开车去找。”
“我也去。”陶之澜立马说道。
“还有我。”
陶之澜一怔,她回头看见张启民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她连忙上前扶住他,只听他说:“我们坐你的车去,然后分头找。”
“好。”
就这样所有人行动起来,满大街小巷的寻找着周湾的身影。就连林安南和蒋昀慧在得知周湾失踪后,都在放学后纷纷赶去帮助陶之澜寻找。
大家从早上一直找到晚上,平海的大街小巷统统都找了一遍。最后,所有人坐在酒店里沉默不语。
“来之前我已经去派出所报警了,警察那边还在查监控。”赵潮生率先打破平静。
徐江勤扶着额:“你们说湾子会去哪呢?”
蒋昀慧:“他会不会回了北渔镇?”
陶之澜摇了摇头:“特雷姆修女发消息说他没有回去过。”
“唉,我应该早点带湾子回来的,就不该说那些话。”徐江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有没有可能,湾子不想跟你们走呢。”陶之澜抬眸看向徐江勤直言不讳。
“他身上流着徐家的血,我必须带他回去。”
“你们问过他是怎么想的吗?他在北渔镇生活了六年,他是我们的亲人,那里才是他的家。”陶之澜红了眼咬字有力。
“之澜。”张启民厉声喊道。
“小姑娘,我妹妹牺牲了,湾子是她唯一的骨肉,难道我们就能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吗?”徐江勤抬起头反问道。
陶之澜还想反驳什么,林安南在一旁拉住了她的手腕,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他也看得出来当下的局面,对于她是不利的,再多的辩解也是无力。
赵潮生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上,而后又看向陶之澜的手腕,原本他想去制止,但是林安南比他更快,不过总算是先稳住了陶之澜。随后,他又匆匆移开目光。
这一夜,对谁而言都是无比的漫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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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Amb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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