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心证

无垢园。

周以方伴在沈桓身边:“先生,让曲玉来和陈素渊去圣豪,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

沈桓不以为然:“他们两个是‘粉黛’中的翘楚,杀一个唐迟有什么风险?”

周以方谨慎地劝:“曲玉来一直和颜言针锋相对,我担心还像上次那样,人差点就回不来了。”

“上次他不是没事吗?”沈桓抬手,耐心地逗弄笼中的金丝雀。

周以方暗自吸了口气:“我是怕先生伤心。”

“怎么就是不叫呢?”沈桓喃喃道。

周以方叹气:“颜言哪里都好,就是性情太仁义,有时难免看不清大局······”

沈桓冷笑:“他对谁有情有义?又有谁无情无义?”

周以方不敢再说话。沈桓利落地给手枪上了膛,打开鸟笼,蓄势待发。不想那金丝雀却歪着头与他大眼对小眼,愣在原地也不肯飞走。

沈桓瞪了他一会儿,挑眉凑近了:“我可是给你机会飞了。”

金丝雀无辜地看着他,沉默不语。沈桓耐心耗尽,预备将子弹赏给旁边打瞌睡的鹦鹉,金丝雀却忽而扬翅,婉转连绵地鸣叫了一声,让人心头一软。

沈桓收敛了杀意:“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些许笑意,“那就让他们把昀儿带回来,好孩子,我也等着你。”

“你敢吗?”颜言冷笑,冷心冷眼地瞧,瞧得唐迟遍体生寒。

当年颜言从沈园跑了,沈桓不惜停了两年一度的骨干大会,动用全沈家的势力去找人。唐迟将颜言送回到沈桓手上时,存了些试探的心思,结果眼看着他被沈桓收拾得奄奄一息、命都快没了,最后还是沈桓让步,用最好的医生把人一点点养了回来。

小兔崽子太邪门,换个人在沈桓手上磋磨,恐怕都活不到现在,他竟然还一步一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唐迟收手,烦躁地说:“撕了他的衣服。”

“大当家,”唐宁连忙制止了,“大局要紧,不可意气用事。”

“你看看这小子的眼神,他软硬不吃,傲得很!”唐迟气得要死,只好瞪着眼睛骂他。

颜言跪在地上,两点目光如通明野火。

“你这双眼睛······”唐迟蓦地蹙眉,一些陈年的记忆片段浮现出来。

是啊,沈桓杀伐果断,何必对这个小兔崽子如此上心?他心里突地一下,一直卡顿的地方呼之欲出,他咽回了下半句话,转而严肃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颜言一愣,察觉唐迟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大当家,”有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沈昀跑了!”

“跑就跑了,他一个公子哥,还能逃出这天罗地网吗?”唐迟回身怒斥,“搜!”

“大当家,我们在大门口发现了这个。”那人颤抖着,将一朵殷红的纸花献了上来。

空气有一瞬陷入了沉寂。

“来得倒是快。”唐迟看了一眼颜言,走到一旁点了根烟,眼中变化莫测。

“所有人戒备,出入封锁,加强巡岗,留意各处通道,谨防高处。” 唐宁迅速下了命令,走到唐迟身边,低声询问,“您要不要暂避一下?”

唐迟摇头:“躲什么?这是圣豪,‘粉黛’要进,也得一步步迈。”随即吩咐道,“带他上去,我不信沈桓能舍得了他。”

“先生,昀少回来了。”曲玉来回到沈园,“按您说的,留了信息。”

“怎么,好像不太服气?”沈桓看了一眼,继续读手头的一本旧书。

“父亲,颜言还有危险。”沈昀狼狈不堪,他瞪了一眼曲玉来,“您不该强行让我回来。”

唐迟对他的看守不严,他趁着夜深逃出来,已经摸到颜言所在,结果曲玉来二话不说直接砍晕了他,一路绑回了无垢园。

“你拖了他的后腿,”沈桓不搭理他,“这趟浑水,本来也轮不着你来蹚。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是我自作主张,以为能控住唐迟,没想到他下黑手,”沈昀低头,他心急如焚,“颜言事先并不知情。”

“跪下等着。”沈桓沉声道。

沈昀没动:“父亲!颜言毕竟是您······”

曲玉来在一旁虎视眈眈:“昀少。”

沈昀知道多说无益,提起裤脚跪了下去,不再说话。

沈桓视而不见。他戴着金丝边眼镜,专注而深情地翻过一页书,用手指抚摸上面已经褪色的笔记,眼中充满了怀念。

“‘粉黛’取人性命从不示警,”枪口抵着颜言的太阳穴,他们来到一间偏僻的书房,颜言微微喘息,“说明先生还不想取你性命。”

唐迟点了第二支烟,吞吐着:“你确定这是示警,不是示威?”

颜言趁机说服他:“你与先生是多年深交,何必要自断退路?交出天堂岛的船票,圣豪就还是你的。”

“交了我死得更快,”唐迟冷笑,示意手下观察四周,“美人儿,我和他打江山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我比你更了解他。”

颜言心知他说得不错,沉默了片刻:“你刚才说我像谁?”

唐迟看他:“你当真不记得自己是谁?”

颜言摇头:“我五岁前重病一场,失去了记忆。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在先生面前求情。”

唐迟不答,一根烟缓缓燃尽。

“当年‘反邵’的故人,一个个死的死、病的病,都是拜沈桓所赐。”他猛地将烟头一摔,扳起颜言的头,一时间咬牙切齿,“沈桓这种人,哪里值得你效忠?跟我走,天堂是你唯一的出路!”

杀机一现。

子弹击碎了玻璃,瞬间击穿了唐迟的左肋,搅乱了颜言耳侧的空气。

唐迟的脸上透露着难以置信,庞大的身躯跌落,顿时砸出一片混乱。

颜言在暴露的瞬间瞳孔一缩,趁势撞开了旁边的人。转身的瞬间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杀机,果然一串子弹毫不犹豫,一路追着颜言横扫过来,连着收了好几条人命,直到颜言躲到桌子后面才停止射击。

“兔子。”陈素渊侧头,将烟头呸地一声吐了,心中不爽,“跑得倒挺快。”

哀嚎、木屑、碎裂的瓷器,血混着油脂很快溢了出来。

唐宁将唐迟拽到角落,疼痛让唐迟几近疯狂,他怒吼:“给我找出来,杀了他!”远处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和枪声。

唐宁眉头紧皱:“大当家,你中枪了,先不要说话。”

颜言抵着桌脚,猛地将关节撞回原位,他忍过一阵钻心的疼,拉出抽屉一角,用力磨腕间的绳子,心中焦急:“唐大,你伤在哪里?”

唐宁摸到温热的出血点,心头一沉:“好像是脾脏。”

“唐宁,快止血!”颜言咬牙,加快速度,“他还不能死。”

“他们怎么能这么就快进来?是不是老二!”唐迟的血很快渗透了唐宁的手掌,满脸冷汗,眼睛却红得像血,“这贼子身为唐家人,巴巴地跑去给沈桓卖命,可耻,可悲!”

“大当家,不要再说了。”唐宁急出了一头汗水。

颜言听出人快不行了,他将绳子磨出了火星子:“唐大!快说你知道些什么,我还能救你。”

他无数次通过‘白’调查自己的身世,结果有关自己的过去都是一片空白。现在唐迟成了唯一的线索。

“原来你是为了查身世,”唐迟呵呵一笑,生死之间洞若观火,声音却逐渐低了下去,“竟然能忍到这地步?够狠,我比不上。可惜啊,······我,我不能替兄弟们报仇了。”

绳子终于断了,颜言将绳子裹着衣服抛向一侧,对方果然上当,接着他俯身冲了过去,子弹贴着脚跟打了过来。

他按住唐迟的伤口,急切地问:“唐迟,我父母是谁?快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唐迟嘴角抽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艰难地握住了他的手。颜言俯身下去,听到了唐迟的两口气。

“唐迟!”颜言拍打唐大的脸,却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最后一口气,随着瞳孔,散了。

“大当家,人跑了。”刚进门的小弟愣在了原地,泪水夺眶而出,“大当家!”

唐宁一动不动,神情灰败。

谁能想到,“粉黛”果真就在圣豪夺了唐迟的命。

消息很快传进无垢园。

周以方走了进来:“先生,唐迟死了。”

沈昀震惊地抬起了头。

他原想借天堂一事试探唐大的深浅、收服唐迟,以便打探当年的旧事,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曲玉来出现的那一刻,沈昀就知道沈桓对局势尽在掌控。

唐迟死得太快了。即便唐文按计划反水,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毙命,更何况颜言在唐迟手里。

“周叔,”沈昀的声音带了颤抖,“颜言呢?”

周以方隐晦地看了他一眼,对沈桓说;“颜言出来了。看路线,他好像在截陈素渊的车。”

曲玉来在一旁玩刀的手顿了一下。

沈桓似乎并不惊讶:“陈素渊身边几个人?”

周以方答:“‘白’不插手的话,就他一个。”

曲玉来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沈昀再见到颜言时,心中一颤,千言万语都在眼里。

颜言洗了身上的血,看着与平常的样子并无差别,只是眼中的故事似乎变了。

沈桓正在写一幅字,颜言便无声地站在一旁,将沈昀视作空气,专心看着沈桓泼洒豪情,直到他遒劲收笔。

“怎么样?”沈桓放下笔,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喜悦。

“大开大合,万千气象。”颜言欠身道喜,“恭喜您收服唐家。”

沈桓笑着挥了挥手,目光还留在未干的墨迹上:“阿言,把衣服脱了。”

颜言毫不犹豫,立刻解了腰带。

沈昀蹙眉。

沈桓连忙制止了他:“只是上衣。”一边戏谑地看了他一眼。

颜言的脸适时地泛着红。很快,他身上青一道、紫一道,都是在殴打中留下的伤痕,刺痛了沈昀的眼睛。

沈桓的目光闪烁,手指轻轻滑过颜言的肩膀,感受指尖下积蓄的力道和灼热的温度,最后停留在了一片淤青上。清凉的药膏接触皮肤时,颜言微微战栗,而沈桓的动作出奇地温柔,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还疼吗?”沈桓问,声音低沉而温柔。

颜言摇头,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进眸子,乖巧可人。

“阿言,陈素渊呢?”

“先生,他死了。”他抬眼,平静地答,“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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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红唐瑰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