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再看,在下这衣衫也烧不起来。”李蹊言凉凉的说道。
清霜连忙收回视线。
这厮背后是长眼睛了么。
她又忍不住去偷瞄。
正撞上李蹊言漆黑沉静的双眸。
眸光黯淡,看向清霜的眼神中看似没有丝毫情绪。
但清霜分明是感受到了他眼底的揶揄。
清霜莫名心虚,连连避开,窝回自己的小桌子,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砰’
李蹊言又搬了一摞县志来。
得,不用清霜自己动手,光是这县志就足以把清霜埋起来了。
二人视线再次相撞,清霜没给他多嘲自己的机会,又翻看起来。
整一上午,清霜便都沉浸在看‘话本子’的乐趣之中。
而且越往前看越是大快人心。
原来就县衙现在这几个人都还是后面才回来上任的。
头几年战乱,春阳都是靠留守在此的贺家军维持日常。
他这个县令更是扎根百姓之中,成日东家长西家短的管些细微末事。
而且凡事都亲力亲为。
他是县令大人,也是巡逻的衙役,审案的师爷,看管牢房的狱吏。
他是自己的长随,亦是自己的幕友。
这么一想,李蹊言这县令当的还怪憋屈的。
清霜记起初见李蹊言,她还曾在背后议论他是被‘流放’至此的。
贺之槐当时还替他说了几句。
此刻想想,李蹊言若没些坚毅心性,也无法这么多年都守在这里了。
倒是耐得住寂寞。
若说此前清霜对李蹊言还有些鄙夷,如今便是全然消失了。
清霜合上县志,撇眼看去,李蹊言正对着边疆舆图勾勾画画着。
边防是贺之槐分内之事,李蹊言这是做什么呢。
清霜凑过去。
李蹊言只略一偏头,并没有多管清霜来做什么,自顾画着。
圈出一块地,想了想,又画个叉。
又圈出一块来,想了想,再画个叉。
清霜看了半天,算是明白了,李蹊言这是在研究哪里的地适合开荒呢。
春阳城小,城外之地辽阔无垠,耕地稀疏,民居分散。
确实应开垦荒地,这样不仅能使百姓聚居一地,还能改善下百姓的日常饮食,若是有富余的,便是卖钱也是好的。
李蹊言这般想法倒是与清霜不谋而合。
只是这终究不是纸上谈兵能决定的,更多的还是应该实地走访,确定区域。
况且若说是种植,究竟种什么,还有待商榷。
倒是有比这件事更为紧急的。
清霜扫了眼这破漏的百川堂,跺跺脚都能震下三两灰。
耗子都在梁上安了家。
她说道,“李县令,比起研究何处开荒,你更应该上书一封,奏请朝廷拨些银子来。”
清霜略有嫌弃的扫视着周围,“你这县衙,还有这城西的路,都该修修了。”
李蹊言身形明显顿住。
半响才缓过身来,李蹊言淡然的看着清霜,言语冷淡,“县主若是无事,大可回县主府去。”
“此处庙小,自然容不下县主大人。”
这话说的太过讽刺,清霜却难得的不与他计较,继续劝道,“纵然不修这县衙,总得有银子来为百姓修修路,建建房吧?”
“这开荒也处处用银子啊。”
清霜嘟囔着,“不是我小气,而是这城中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了,我这嫁妆全投进去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若上报,纵然批不来银子,能派来些人手也是好的呀。”
“已是午膳时分,想来县主也饿了,便回去用膳吧。县衙饭食尚且不足,便不留县主了。”
这李蹊言显然是不接招,连个话茬都不搭,三两句就要把清霜打发出去。
清霜正要开口再劝劝,正听到门外来人。
慧娴拎着食盒正跨进门来。
见着清霜显然是一愣,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清、清霜,你为何......”
她略显局促的将食盒放下,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我、府上已备好了饭菜,我这是、”
慧娴显然是想找个什么合理来县衙的理由。
但清霜无意理会,只摆摆手。
这边李蹊言已是径自将食盒打开了,瞧都不瞧清霜一眼。
清霜自知无趣,再多说也不会叫这人理会她,便自顾瞪了李蹊言一眼,悻悻而归。
方回府上,映荷迎上来却见小姐周身气压颇低,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清霜心思烦闷,但也未多说话,只叫映荷去库房领了银子,再安排人着手去修修城西的路。
如今正秋高气爽之际,沙土路尚还尘土飞扬的呛人,若是入了冬,这城西的沙土路要么泥泞不堪,要么冻如冰面,周围居住的百姓可有的罪受了。
眼前的饭□□致开胃,但清霜是一点用膳的心思也无。
满脑子都是刚才和李蹊言在县衙的对话。
她也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是否是逾距了?
非也,她乃春阳县主,有责任过问一切事宜。
可她的言语,似乎也是不甚妥当,太小家子气了,竟提及自己拿嫁妆作为贴补之事。
清霜不由懊悔。
但有句话她坚定自己是没错的。
这奏折定是要参上一本的,哪怕是不拨些银子来,便是派些得力之人过来帮忙也是好的呀。
再不济,那春阳的种种变化,总得要叫朝廷知道吧?
单就清霜上午所翻的那些县志来看,除却定期需向州府汇报的折子外,李蹊言竟没有多余的信件往来了。
春阳挨过了战乱,又一点点的重建,可谓是涅槃重生,如此功绩,李蹊言竟也吝啬上报。
真是奇人、怪人。
清霜不服。
次日一早,清霜便又去了县衙。
这回连李蹊言的面都没见上,这厮直接在百川堂前的亲民堂划出了一片地方,将那些县志放置一处,连个多余的桌子都没有,只叫清霜孤零零的坐看。
显然是不耐清霜指手画脚。
又至午时,慧娴应时而来,远远瞧见清霜竟也学会了避开她。
不惜从西角门绕路而行。
清霜愤懑,却也无法。
一连数日,清霜一直被冷着。
一开始清霜只待半日,中午便回自己府上。
后来饭也不吃了,直接赖在了亲民堂上。
慧娴于心不忍,便多带了一份饭食来,自己也不来送,只托了王六递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俩出了龃龉。
清霜甚至写了陈情书来劝导李蹊言。
这做人嘛,不能太过执拗,总要学会迂回忍让。
谁想这李蹊言是看也不看。
第十日黄昏。
清霜不出意外又被李蹊言拒之门外。
而她的县志也看到了三年前,李蹊言赴任的第二年。
清霜愤愤合上县志,对这冥顽不灵的李县令着实是束手无策。
这就像是她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满腔抱负是无处施展,叫她心中憋闷。
阳光都已打横,半边天的紫霞衬着淡蓝的天空愈发澄净。
明日再来吧。
清霜伸个懒腰,闲步走出县衙。
正撞见门口拴着一匹高大俊马,而它的主人正坐在县衙门口。
见着清霜出来,立马站了起来。
“贺之槐?你怎么来了?”清霜惊道。
这反映倒像是第一日知道自己还有个夫婿般。
贺之槐选择无视,说道,“自是来接贺夫人回家。”
伸手便要牵清霜,一下落空,见清霜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把手藏到袖子里,倒也不恼。
又拍拍马鞍,朝着清霜伸出双手。
袖下的手胡乱搅弄着,清霜没心思理会贺之槐,此时满脑子都是李蹊言这头犟驴。
她径直绕了过去,嘴上说着,“哎,坐了一天,走两步吧,便不上马了。”
贺之槐伸出的双臂就这么尬在空中,良久才放下。
娘子既是要走,贺之槐便也只能牵着马跟在后面。
这还是贺之槐第一次如此看着清霜的身影。
自来了春阳,似乎是愈发清瘦了,细腰不盈一握,袖管都显得空荡荡的。
意识到什么,贺之槐连忙移开视线。
这平白走在街上都能冒出些鬼心思,他又去偷瞧清霜。
见她正满腹愁绪的样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贺之槐这才松了口气,牵马跟上。
因着发现了黑市所在,贺之槐近日都在忙活着巡防之事。
黑市所处之地原是两国都未曾重视的地方,只因那里本就是断崖峭壁,更无遮挡,无论是埋伏还是进攻都非上佳之所。
却没想到悬崖之下另有玄机。
民生艰辛,同李蹊言商议后俩人一致决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贺之槐的任务变成了既要固防,又要派人隐入其中不叫国民被人欺负了去。
为此已经接连数日留宿边关军营,今日大局稳定才得以归家。
数日未见他的贺夫人,身体和心里都想的紧。
贺之槐家门都没进,直奔县衙而来。
还被娘子无视个彻彻底底。
不过几日间,只觉清霜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没以前那么在乎他了。
明明从前满心满眼想的念的都是他。
贺之槐郁闷。
余晖尽落,一点残阳映出二人一马的剪影,任由被风扬起的碎尘掩盖又渐渐清晰。
郁闷之余,贺之槐总觉得心中似有异样之感,一时想不透是什么。
不过……
贺之槐深沉的眸中映出清霜单薄的背影。
还是太瘦了些。
存稿用完了!我尽量两章合一多更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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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蹲守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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