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魏琛

大桓建立第二十年的时候,天下就已经不再属于魏家了。在又一次早朝之上的孤立无援,魏琛已经不再对这一切抱有期望了。

他不想再听了,就让群臣们退下,可是在林肆做出表示之前,他们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丝毫的声音。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林肆和魏琛,隔着台阶对视。

父亲死后,已经没有人叫他魏琛了,他们在背后都叫他小皇帝,他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他们依旧这么叫着。魏琛从龙椅上站起身,从台阶上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站在了林肆的身前。

哪怕是在龙椅之上同他对视,魏琛都觉得他在俯视自己,但是现在,他直直的站在他的面前,往日那种让他无法逃避的压迫感,却像消失了一般。魏琛抬头看着他,他很久未像今日这般平静了。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反抗,可是输了。成王败寇,本就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法则。

魏琛记得那一日,余家的那一位嫡长孙,跪在他面前,自请去做那最后一搏。魏琛对余家并不陌生,或者说很是熟悉,他那最后一个叔叔就姓这个余。

正因如此,他很诧异,余晖的父亲,余家的次子,就是死在了父亲的手中。他困惑,便问了出来。

余征抬起头,一双眼睛溢满了坚定,“当年余晖叛逃之后,先帝并未问罪余家,自那日起,余家的命,便都是先帝与陛下的了。”余征跪下,额头碰撞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余家,必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魏琛看着跪在地上的余征,内心生出了异样的感觉,他知道,父亲没有问罪余家,是因为他从不认为余晖是余家的人。他的手颤抖着,他思索了很久,余征便一直跪在那里,两人之间萦绕着长久的沉默。

“你去吧,”魏琛说,“朕信你。”除了余征,他也无人可信了。

在余征领旨退下之前,魏琛没有再说话,余征退到门口的时候,他叫住了他。魏琛从龙椅上站起身,看着余征,“若是输了,便传信给皇叔。”他说的皇叔,是余晖,余征和魏琛知道,就像他们都知道这一战,他没有多大胜率一样。

“这天下,朕送给他。”属于魏家的东西,就该永远属于魏家,他守不住,林肆也休想拿到。

余晖的军队即将逼近京城的时候,他的内心是雀跃的。他从未见过这位父亲执念所系的叔叔,他知道后来的何鸯就是父亲,可是哪怕是父亲真正在世之时都未曾与他交心,更何况这般荒诞的情景。那几日,在宫墙之中,他一直等着余晖的到来。

有一日,林肆没有任何征召,便进了皇宫之中,他带着魏琛见了一个人。在林家森然的后院之中,有着比皇宫还要压抑的氛围,穿过层层恍若迷宫的后院,他见到了一个被束缚起来的人。

他很好看,在铁链之下显得更加脆弱美丽。

“陛下认识他吗?”林肆这般问道。魏琛确实认识他,偶尔在宫殿的角落见过几次,那是余晖的弟弟。

余晴抬起头,似乎是看到了魏琛那张与魏跃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他张了张嘴,但是没能说出话来。

“陛下信命吗?”林肆这般问道,他随手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魏琛和余晴的视线也都在他的身上,林祎死后,林肆才撕开了昔日纨绔的表象,撕开了林家这几十年无害的伪装,露出了闪着寒光的毒牙,光明正大窥伺着至高的权势——而现在,大桓已经没有人能阻止他了,唯一有可能阻止他的,便是正在逼近的余晖。

是以魏琛听到他这句话,有些许的诧异,林肆拿着花,看向南方,那是余晖现在所在的方向,“兄长曾对我说过,若是□□与先帝尚在,我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他的手指拿着花的根茎,正在用不紧不慢的速度转着,花朵在旋转中似乎越发的美丽,芬芳亦是四溢。

手中的花很美,但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花。

林肆将手中的花随手扔到了地上,花瓣散开,零零散散的落到了余晴的面前,林肆再未看它与余晴一眼,只是转头对魏琛轻笑,“我该谢谢陛下的,省了我攻下大昭的时间。”

“你就这么笃定你会赢?”魏琛看了一眼余晴,余晴呆呆地看着落了满地的花瓣,他问林肆,“你的对手可是余晖。”

“臣自是没有这般的狂妄自大,臣只是兴奋,”林肆站在绝对掌控的位置,看着余晴与魏琛,“输了不过一死,赢了,臣便能得到臣一生所求的一切。”

只是可惜了,入局的人很多,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如愿。

在距离京城并不远的一座重要的城池前,余晖停住了。那一日下起了冬日的第一场雪,大昭的都城也传来了第十二封召回余晖的文书。

魏琛被林肆秘密的带往了前线,他看着远方那位素未蒙面的叔父,这么远的距离他本不该看见的,但是他却感觉到了余晖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最后转身回了大昭。

而今日争论的起因,是对大昭的攻打。但是哪怕是林肆,也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拥趸——他们还在害怕,余晖尚且还活着,他们不敢。

两年前那一战,给很多人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哪怕如今余晖只是老老实实在边境上守着,哪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们依旧害怕,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林肆等不及了,因为很多消息都在证明一点,余晖快死了。

魏琛却觉得林肆有点可悲了,这么多年,余晖怕是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过知道了又如何,他会在乎吗?

魏琛觉得不会。他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他不想让林肆如愿。

他拾级而下,走到了林肆的面前问道,“爱卿可记得,朕如今几岁。”

“陛下如今,十九岁了。”林肆这般回道。

“□□与父皇十九岁时,可不是朕如今这般光景,”魏琛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背对着林肆,抬头仰望着龙椅,他轻声叹息,“我魏氏,自□□以来,无一庸才,若非同室操戈,尔等宵小安敢如此以下犯上。”

说着,魏琛笑着转身,他对林肆说,“林肆,你今日夺了我魏家的位置又如何?我魏家注定是这青史之中最亮的一笔。”

“哪怕粉饰太平,百年千年之后,所有人依旧会记得,你的狼子野心——你只是寄生在我魏家鼎盛之下的虫子罢了。”

魏琛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指着林肆,“朕如今,十九岁,你说会有人相信,朕会自杀吗?”

林肆有一瞬被他这句话扰乱了心神,便来不及阻止身后那刺穿了小皇帝的箭,林肆的瞳孔一缩,魏琛倒下了,他笑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林肆,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你,杀了朕的。哪怕登极称帝,你也永远都是一个乱臣贼子。”

林肆却只是冰冷的俯视着他,“臣不在乎。”

魏琛躺在地上,笑着看着他,嘴里不住的涌出血液,“那朕便祝你,永失所爱吧。”

这话像是戳到了林肆痛处,看到他眼中的冰冷不悦,魏琛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啊叔父,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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