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今天来时,给秦怀生捎了一包彩照。
是秦怀生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候鸟南迁。
正看得津津有味时,病房里冷不丁响起这么一句。
“出事儿那天,你吃了安眠药?”
从早上亲耳听到秦怀生说出吃药开始,方城的心总是高悬着。
他怕秦怀生心理上落下什么毛病,可又被想知道答案的急切心态拱得难耐。
时间缓缓走着,当这个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怀生拿着照片的动作一僵,嘴角的笑也掉下来。
方城没等到答案,蹙起眉,身子前倾,微微歪头,对上怀生俯视的目光。
“你听见了?”
方城没加思索,点头称是。
秦怀生抿抿唇,敛眉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吃安眠药呢?”
诧异的,怀生抬眸迎上方城的视线。
那双眼里,充斥着忧心。
他以为方城会问他,为什么要让郭师傅以为他那天晚上吃了药。
“我有时候睡不着,很多时候。”
从什么时候起呢,从他大约清楚了他对方城心思的时候起,再没一天能睡好。
方城隐约能感觉到这个问题或许来源于他自己,于是他避而不谈,问起郭师傅的事。
“设备出问题,是左主任告诉你的?”
秦怀生点头。
方城看着不言不语只愣愣点头的秦怀生,心头都热得厉害。
“他在锅炉房里干了大半辈子,怀生,他迟早会被厂里追究。”
秦怀生眨巴了眼睛,似乎才想到这一层面,脸上一闪而过的惋惜意味,气得方城牙痒痒。
“他瞒着不报,迟早出事,也许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会这么巧,可偏偏就是这么巧,伤的不是他,是你。”
“怀生,我不明白你为了什么原谅他,可你总该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锅炉房出了这么大的事,会影响器械厂多大收益,又会让器械厂损失多少?如果火情控制不住,伤的人也不止一个呢?”
“没有任何人能为一场事故担责。”
方城话说得不快,没有高高在上的管教意味,平平静静说完,递给秦怀生一个剥干净的橘子,甚至还贴心的分开了瓣。
“我知道。”
属于橘子的甘甜,围着两人久久不散。
秦怀生想,他确实狭隘了。
他只是出于本心,不愿意去拆穿郭师傅隐藏的真相,也顺从着本心,没去怪罪一个身上担着担子的中年男人。
“他孩子就要上初中了,听说学习成绩很好。”
方城点头应了一声,听秦怀生说着郭师傅,寻了个活干。
他将秦怀生挑出的照片放在一旁,从包里拿出一本相册,坐在秦怀生身边,将照片一张张放进相册保存。
“你什么时候买的相册?”
方城拿过毛巾让怀生擦手,后又将怀生还没看过的照片放到他手边。
“昨天送完方苗买的。”
秦怀生哦了声,垂下头选照片,继续说着郭师傅家里的情况。
“他爱人生了病,听说已经很长时间了,每个月都得来城区医院住上一段时间。”
方城放照片的手一顿,旋即问道:“什么病?”
秦怀生发现一张方城的侧影照,唇角勾起,拿着照片在方城眼前晃了晃。
照片里的方城站在湖心深处小岛上,头顶上的湛蓝天空中,是盘旋着飞向远方的群雁。
深秋的味道扑面而来,秦怀生仿佛闻到了自然而又冷冽的气息。
方城抓着怀生手腕,两人高低错落着看着这张照片,不由自主得发笑。
“真好看。”怀生感慨。
带着自己的小心思,方城将这张照片替换在了相册首页最中间位置。
“你还没说,郭师傅的爱人得了什么病。”
秦怀生皱皱眉,摇头看着方城动作,“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厂里人说,好像是血液病,治不好。”
麻绳总挑细处断。
方城回忆着郭师傅走时背着小山似的脊梁,无声叹息。
“谁都有难处,可要为了身外之物,葬送自己的良心,无心人转头就忘,可有心人,却要被折磨一辈子。”
秦怀生指尖敲了敲手下那一沓照片,看着方城侧脸,轻声问:“我没想这么多,你觉得我做的对吗?”
方城挑了挑眉,发觉怀生气色不佳,开口道:“伤口疼不疼?”
秦怀生已经习惯了右手肘处撕扯般的疼痛,闻声只是摇头,追着方城问。
“我可能没你想的这么多,甚至我都没考虑过厂里的问题,你说我这样,左主任那边会怎么想?”
方城头一回直面这样的秦怀生。
也许是那座高山将秦怀生保护得太好。
他像一张没被染色的白纸,也像一个未出世的沙弥,满心满眼都是纯粹的善意。
在听到方城说起这世间种种繁琐复杂的事物时,会如学子般追问他入世后的人情冷暖。
可方城并不希望秦怀生为了谁去改变。
如果一定要改变。
他希望这个沉稳如小山一样的青年,只会为了他哗然。
“我觉得你做得对。”
两双眼睛坦诚相对,不掺任何杂质。
方城想起秦怀香门前拉住他时说的那句有数,一种佩服油然而生。
“能让你认为可以相处的人,品性不会很差。”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做错了事情,能及时悔改,也算善莫大焉。”
“郭师傅和左主任会如何如何想,都同你没有关系,你知道了,却没有告诉其中任何一方,在某种程度上,你在做出决定保护别人的同时,也保护了自己。”
末了,方城再次重申,依旧是肯定。
“我觉得你做得很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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