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再见。
秦怀生和方城的再见，永远都是很快就见。
甜滋滋入梦的第二天下午，方城拖家带口的来了。
左皓坠在方城后头，抱着好几个纸包。
雪绒坠在左皓后头，叼着好大一兜糖。
方城打着头阵，左手拎着一箱牛奶，右手托着一个小竹篮。
竹篮上头盖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
怀生一眼就被方城怀里的小篮子吸引过去。
“雪绒，快给你生叔叫一个。”
“汪！”
“好闺女！”
左皓将怀里那几包冰糖葫芦放在桌上，蹲身拨弄雪绒的脑袋，将那兜子糖搁在桌上，抱起小狗就给秦怀香行礼。
“秦娘娘好，这是我们雪绒。”
“汪！”
从两人一狗进门，秦怀香就急急忙忙下炕，趿拉着鞋赶忙给左皓方城准备吃的。
等月饼桃酥上了桌，正好就听见长毛小狗给她清清脆脆的叫了一声。
好像真和她打招呼似的，水汪汪的眼珠也直盯着人不动，微微一歪头的时候，张嘴吐出舌头，就跟冲人笑一样。
“诶哟！可甜到人心坎子里去了，这么可心的小狗啊。”
秦怀香毫不吝啬的夸赞，满心满眼都剩下了雪绒。
李婉清听见动静出来，就看见她妈被左皓和雪绒缠着，她小舅被方城怀里那个掀开一角的竹篮子勾着。
她努努嘴，看了眼炕上睡着的李家佳，踮起脚尖，悄声绕到方城和秦怀生身后，在两人中间忽地一下探头，语气凉凉。
“什么呀？”
两人皆被吓了一跳。
嗖的转身，眸子里带着惊惧。
李婉清憋不住笑，起先是抿嘴偷笑，笑着笑着，就扶上方城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偷看什么呢？这么不禁吓啊哈哈……”
李家佳一声叮咛，李婉清瞬间收了声。
秦怀香和左皓也朝着炕上的小人看去。
没见人要醒，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啾——
房间突然响起弱弱的啼叫。
几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上方城手里的小竹篮。
碎花布掀开的一瞬。
左皓怀里的雪绒明显兴奋起来，尾巴蹭着左皓手臂晃起来没完，跃跃欲试探脖去嗅竹篮。
“鸡仔儿？”李婉清眼睛亮起，指尖轻轻点点睡熟的两只小鸡仔，“哪儿来的？”
“老味道餐馆刚破壳的小鸡仔儿，我挑了两只，怀生一只，佳佳一只。”
方城说完，就给竹篮盖上布。
“让他们睡吧，秦姐你们来尝尝冰糖葫芦。”
左皓抱着雪绒撞了下李婉清，砸吧下嘴，回味道：“可好吃了，我和城哥忙活一上午，我手都快挠烂了。”
秦怀生顺势看过去，发现方城和左皓的手背都有道道红印。
“怎么弄得？”秦怀生攥着方城手腕，蹙眉问：“疼不疼？抹上点药膏？”
方城任由秦怀生抓手，从纸包里拿出块裹满糖衣的褐色方块递到怀生嘴边。
“没事，削山药削的，你先尝尝这个。”
“快快快！开吃！”左皓将一个个纸包打开，不遗余力的给秦怀香和李婉清推荐。
秦怀生将那块褐色方块咬进嘴里的霎那，微化的糖衣带着糖水轻易裂开，软糯的果肉骤然炸开汁水，比之糖衣要更自然带着果香的甜蜜，直冲味蕾。
“这个好吃！”
接收到秦怀生传来的讯号，方城甚是满足的笑开。
“这是左皓拿来的冻梨，我看外头也没有这么做的，创新一下。”
“方城手这么巧，糖葫芦都会做。”
在秦怀香的注视下，怀生松开方城的手，接过签子点头应和，“很厉害。”
左右看着挨着坐的两个青年，一个比一个出挑。
秦怀香忽然道：“怀生手笨，以后多跟方城学学，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会做饭的男青——”
“妈你别操心这么远的事儿了。”
李婉清含着苹果，态度坚决的打岔。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嘛，小舅手还没好呢，你就让他跟方城学这个学那个，这不是还没学会走就要他跑嘛。”
秦怀香又是连连点头，“是是，等好了以后再说。”
左皓瞄了眼陷入沉默的两人，转了转眼珠，因为即将要说的事还有些激动，稍稍放大了音量。
“我听说，羊庄进了腊月就开始练敲家伙呢，等到腊八就开始表演了，还有马戏团！耍杂技！”
左皓说着说着，扭着屁股贴近了秦怀生，“欸生哥，你想不想去羊庄看看，肯定和尧城过年过节的不一样！”
“还能有多不一样，不都是过年守岁，包饺子给红包？”
李婉清从未去过尧城，在京市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凭着这些年来的经历下意识反问。
秦怀生倒是头回给李婉清开眼界。
“要说不一样，也就是吃上吧，尧城过年炒五谷，蒸枣花馍，这几年花样越来越多，有的蒸糕都能有这圆桌这么大，上头满满的全是用枣当心的花儿。”
方城颔首默默记下，寻着秦怀生话里说的花样，试探着问：“那是不是还有红糖馒头，荞麦馒头，豆面馒头？”
怀生扭过身子点头，“是，样子多的我都记不住，刺猬、兔子、小猪，手艺特别好。”
李婉清狠狠咬了手上的糖葫芦，大眼睛一转，瞄着秦怀香说：“那，怎么咱家从来没见过什么小刺猬小兔子。”
秦怀香一个抬手吓了李婉清一跳，照量一下收回手，“我还给你小刺猬小兔子，能给你做就不错了，给啥吃啥！”
左皓挑了根山楂葫芦递给秦怀香，小毛刺头还知道给人顺顺后背，“我一吃秦娘娘做的饭我就能吃三大碗，在家我就顶多吃两碗，您都不知道，我昨天都舍不得走呢。”
这一通哄掺着虚假成分，可确实叫人听了好受，哄得秦怀香直乐。
“我算了算日子，再过几天生哥就能拆药线了，拆线之后咱在家好好养几天，稍微活动活动筋骨，正好就到腊八，到时候我让我爸开车，城哥再开着车，咱们一起去羊庄看马戏团表演，怎么样？”
活动倒是提出来了，可真要答应下来，的确不容易。
李婉清率先应下，高举着手，冲左皓扬眉，“我想去。”
几双眼睛盯上未开口的女人。
不多沉思，她就拍板。
“行！”
秦怀香一个字，屋内即刻雀跃起来。
炕上的李家佳一个翻身坐起来，怔愣着盯向眼前出现的裹满糖衣的冻梨。
一口下去，就和年糕似的，冲面前的左皓要抱。
“这两天明善明良他们来，我就跟他们说说，他们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那咱们自个儿去！”
李婉清在左皓面前逗弄着他怀里小孩，左扭一下右扭一下，拍手雀跃，“好好好！”
“那干脆，腊八那天你也来家里吃饭吧。”
秦怀生倾身，偏着头看向方城。
方城睨着秦怀生，也偏了偏头，脑子过了遍秦怀生的话，正要开口答应，却让另一人截了胡。
“我看也不差这几天，左右他们也不来我这长呆了，方城你直接上我们这住下吧。”
一语落，众人静。
瞧着屋里几人呆愣愣的模样，秦怀香两手插进腿缝，身子向后靠了下，疑惑着几人态度。
“不方便？”
李婉清面对秦怀香的提问，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
方城和秦怀生两人的脑子也跟麻线团似的扯不清个思路。
重要时刻，还是左皓这个小当家，一锤定音。
“方便！”
三道视线唰的一下朝他刺来。
左皓凭着感觉上前一步，躲开李婉清那刀子眼。
顶着方城和秦怀生那两道“你在说什么”和“你在干什么”的视线，冲秦娘娘笑。
“太方便了！城哥一个人在家孤孤单单的，这快过年了人家都热热闹闹的，让他上秦娘娘家来正正好好，不仅能伺候我生哥，而且他也不寂寞了。”
“一举两得啊！”
左皓说一句，秦怀香点一次头，再碰上雪绒在脚边缠人，抱起雪绒的那一刻，左皓两手一拍，秦怀香更是觉得自己做了个正确决定。
“对！小皓说的对，”秦怀香摸着雪绒的小脑袋，冲方城看去，话里话外尽是真诚，“本来你们和怀生关系就好，亲兄弟似的，来家住几天怎么了。”
“就冲你和小皓拼死拼活把怀生从火里救出来，这辈子，你们都吃得起李家，住得起李家。”
“不过就是家常菜，比不上外头饭馆，你们来也就将就着吃——”
左皓一个箭步上前，在方城张口时点着头摆手。
“不能这么算，我们救怀生不是让您记我们的恩，您要把我们当座上宾供着，我们可就不敢来了。”
秦怀香又欲张口，可这回方城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们自来就是小辈，您要总这么高看我们，让我们心里也惶惶不得终日。”
“其实，您大可以把我和左皓当成怀生一样待，不用这么客气礼貌。”
“如果是一家人，那就没什么恩不恩，只有该不该了。”
无人看到的桌下，方城将秦怀生的手攥进手心。
秦怀生看着方城认真答话的侧脸，指尖微微用力，也用同样的方式，包裹住方城的手。
“我们把怀生当家人，爱屋及乌，自然秦姐您也是我们的家人。”
秦怀香哪里能知道方城的这一番话里，套着他对秦怀生的另一种情谊。
她在这一刻，只知道秦怀生来了清州就不再孤单。
不止因为有李家，更是有了以方城为首的这些朋友。
她不在意明良口中怀生这些朋友的身份，可她着实感谢这些愿意提携秦怀生的人。
正是有了他们，怀生才真的和人一样活着。
而不是一个什么情绪都没有的小木头人。
啾啾——
圆桌竹篮的棉布动弹几下。
左皓抱着李家佳凑近。
嚯的一下，一颗金灿灿的小鸡头从篮子里探出来。
李家佳两手捂着小嘴，直勾勾和那只鸡仔对视。
“哇！”
秦怀生总觉得这样的李家佳最是可爱，于是他偏头学着李家佳的样子也哇了一声。
“哇！是什么？”
李家佳盯着跳跃的小鸡回道：“小鸡！”
秦怀香从知道方城和左皓是如何冲进火场救下秦怀生开始，心里总是惦记着什么。
知道了白桉为秦怀生安顿了下一份工作，再到她终于清楚左主任也并不是因为她的一份礼才会安顿秦怀生。
这也愈发叫她对怀生的朋友们不知所措起来。
怕冷了人，人家就不再和怀生好。
又怕过犹不及，让人家无所适从。
也可以说，今天方城这席话，安抚了秦怀香忐忑的心。
她长舒一气，拿出了李家当家人的气派。
“晚上都在家吃！我去和面，今儿给你们尝尝尧城的饭！”
“啥呀？”
“豆角焖面！”
豆角焖面，好吃好吃！尊嘟，发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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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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