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灿在医院住了三天,没事人一样回了秦怀生的小院。
秦怀香好似和周灿彻底撕破了脸。
秦怀生住院的这段时间,她一次都没让周灿出现过。
她气冲冲去找周家,结果周家再没有结婚前的殷勤霸道,反而十分冷漠得表示周灿和周家没关系了。
电话挂掉的那一瞬间,秦怀香才明白,周灿是个烫手山芋。
过了正月十五。
秦怀生能出院了,秦怀香打定主意将人接回李家。
安顿好秦怀生,她挎着菜篮子说要出门买菜。
实际上,秦怀香菜篮子里藏着砍刀,径直去找了周灿。
晌午吃饭,秦怀香端了满满一桌饺子。
秦怀生咬了一口,在秦怀香的注视下,缓缓抬头。
秦怀香好像更老了些,鬓角掺了不少白发。
她不停给秦怀生夹着饺子,避开秦怀生的视线,轻声细语。
“听方城说,我才知道你不爱吃肉馅,以后我就只给你包素的,茴香韭菜,你想吃啥就告诉我,我都给你做。”
秦怀生点着脑袋,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李婉清捧着碗筷,一左一右看着两人,食不知味地吃着饭。
秦怀香张罗着,给李家佳喂完饭,打发小孩子去和雪绒在院子里玩。
雪绒机灵,李家佳每回要出当院,它就冲屋里直叫唤。
屋里就剩了三个大人。
秦怀香端起一盘饺子给几个人分开,坐下后,忽然同秦怀生说。
“我和周灿说好了,她现在不愿意走,那就自己在你那小院儿住着,生之前,我每个月给她点钱让她吃饭,等她生了以后,她就带着孩子上南方去,再不缠着你了。”
“你们俩虽然没领证,但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你们办了婚礼。”
“她既然说了以后要远走高飞,那等她走之后,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屎盆子是她带来的,也让她带着走。”
“你就踏踏实实在你屋住着,不许再去见她,知道了?”
*
正月十七。
左家从江南回了清州。
左皓大包小拎的去看方城,直到晚上才从方家出来。
青春期的男孩子个子窜得很快。
个把月没见,十七岁的左皓,个头都逼近了方城。
少年同屋里的青年笑着应声,走前不忘冲他城哥摆摆手。
可只是一个转身。
拿少年面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他站在路边朝北看去,拳头一攥,抬脚,冲着心中的目标位置出发。
夜还不深。
但路上的人很少,更不用提户家本就少的北边家属院。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鬼鬼祟祟探出围墙。
秦家小院里空荡荡吹过一阵风。
矮些的少年轻声开口:“皓哥,咱明天白天来不行吗?这黑天瞎火的,她别以为咱俩是坏人,再把咱俩给开瓢咯!”
左皓缓缓站直身子,手臂撑在墙上就翻了过去。
两人隔着一道院墙对视,左皓冲外头的少年叮嘱。
“你给我作证,我一会儿进去就是吓唬吓唬她,目的是问问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分钟,十分钟一到我出不来你就进去!”
那少年连连点着头,抬起手腕放在围墙上,他正举起手做保证,就见左皓后头的屋门从里打开。
两双眸子对视间皆带着惊恐。
左皓当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两人被屋里的女人逮了个正着。
趁那女人还没叫唤,左皓顺上一根绳子,捂着女人的嘴,将人推回房间。
原地呆着的小放害怕里头出什么意外,很是笨拙地翻过院墙,跟在左皓后头进了门。
屋门再次阖上。
周灿被捆在椅子上,嘴里塞着毛巾,近乎绝望的用眼神哀求着才进门的少年。
结果。
那看上去胆怯的少年,竟然把门反锁,还战战兢兢地拿了把椅子抵门。
“你干什么呢?”
小放一转头,对上左皓疑惑的目光回道:“把门关上啊。”
“你脑子被驴踢了,她这样跑的了吗?你这么锁上,她要一叫,咱俩就是瓮里的土|鳖!”
小放一拍脑袋,连连点头。
“对对,那我挪开,皓——哥你先问着。”
左皓沉沉呼出一气,拖了把椅子坐在女人对面。
看着桌上明显少了两个杯子的托盘,左皓捏了捏拳,拿起杯子,重重砸在桌面,横眉看过去。
“你就是周灿?!”
周灿额头冒出一层冷汗,面上惨白一片,无声点头。
“我听说,你非要跟秦怀生结婚,为什么?”
半分钟过去,小放的声音忽然从左皓身后幽幽响起,“哥,她还堵着嘴呢……”
左皓嗤笑一声,猛地把杯子往周灿脚边砸下去。
炸裂的玻璃蹦到半空,星星点点的碎渣弹在周灿和左皓的身上、脸上。
左皓眉尾冒出血花。
周灿侧脸直接划出一道血印。
小放被吓了一跳,忙走上来小声道:“她怀着孕呢哥。”
似乎确认了这说话的少年是个心软的。
周灿忽然冲小放呜呜哭出来,摇头挣脱着,看上去很是可怜。
左皓站起身,把着小放肩膀转过去,看着周灿绽放出一抹邪恶的笑。
“你转过去,不许再看她。”
唯一的希望在眼前消失,周灿眼底冒出血丝,恶狠狠看向左皓。
“这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吧,又丑又老!真恶毒!我发现你真是精明的很呐,你怎么总是一眼就能抓上心软的人呢?”
左皓垂着眼睛看人,张开五指看了一眼周灿的脖子。
周灿瑟缩一下,脚尖向后蹭,呜呜出声。
左皓看了眼钟表,耐心告罄。
“你是个外地人,要死要活非要嫁到清州城来,图得应该是这边又安全又**,不像你们羊庄的村子里,进去就别再想出来。”
周灿听到左皓后半句话,眼睛忽地一闪,似乎是惊讶面前少年对她的熟知。
她在心里使劲琢磨,起初她以为这两个少年是小偷。
而现在,她又不得不猜,这两个人是不是陶家的亲戚。
“我今儿来,就问你个事儿,你要说的清楚,那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住着,你要是说不清楚,赶明儿我就把你扔回羊庄陶家村!”
周灿脑子迅速转过弯来,笃定他们不是陶家村的人后,放下心,眼神诚挚地答应了左皓。
左皓小心翼翼地取下周灿嘴里的毛巾。
见这人识趣得不喊不叫,他把毛巾扔在桌上,重新坐在周灿对面,翘起二郎腿。
周灿最怕得,就是回到陶家村,所以她很识相,老老实实地问对面少年。
“你想问什么?”
“你和秦怀生结婚那天晚上,从秦怀生进屋开始,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又干了什么,全都讲清楚。”
周灿在得病前是个会计,她很聪明。
左皓说完,她猜,这两人可能是秦怀生的对头。
但很快,当她刚准备叙述那天晚上的经过时。
这两个少年的表现让她确定,他们是秦怀生的朋友。
“怀生那天——”
“不许这么叫他!”左皓低斥一声,跟着狼崽子一样看着周灿。
“你别叫这么亲,你就叫他全名。”
小放不知何时也坐在左皓身边,蹙着眉提醒周灿。
周灿看着两个少年护犊子的模样,感慨于他们的情谊,她鼻翼翕动,垂眸缓缓道来。
“秦怀生那天很不高兴,六点左右,李家的小儿子把他送过来,他醉得很厉害,一直发呆。”
“没一会儿,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左皓和小放看周灿停下,正想让她继续,周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我怀孕之后,就没再吃过躁郁症的药。我知道怀孕也不能喝酒,但是我还不能露馅,我想先暂时瞒着——”
啪——!
左皓一拍桌子,倒着眉毛,“你想把这孩子扣到秦怀生头上?!”
周灿轻笑,“是,我是真的,挺喜欢秦怀生的。”
“你!你——!”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呆在周家一天,我就担惊受怕一天!周家想把我送回陶家!我不能再回去了!我会死的……”
“秦怀生是个好人,李家也是个好人家——”
小放当即抬手,打断了周灿,“停,这个不用你说,你继续说那天晚上的事。”
得来左皓赞赏的眼神,小放昂首挺胸,提醒道:“你为了不露馅喝了酒。”
周灿瞥了眼小放,看着地面上折射出五彩光芒的玻璃渣张开口。
“我没吃药,还喝了酒。控制不住,就犯了病。”
“应该是快七点,我看他一直在桌上趴着嘴里不停嘟囔,我想让他去床上睡,我就去叫他,可他让我别碰他。”
“我,和他结婚了!而且,趁着他醉,只要他第二天在床上醒过来,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一个月之后,我周灿的孩子,就有爸爸了。”
左皓拳头上的骨节咔咔作响,咬紧腮帮,眉尾凝固的血珠上方,青筋绷起。
“我很急,可是他一点都不配合,甚至还甩开我要出门。他说:他回来了。我问是谁,他又不说话了。”
“他看我的眼神太干净了,什么都没有,明明我算计了他,他生气也好恨我也好,可他的眼睛里就是什么都没有!我连一只小狗都不如!”
周灿喘息着,长长叹了一口气。
女人语气淡淡地说着话,却让左皓和小放愈发胆战心惊。
“我拽着他转过来,他就痛得躬下腰,我想上去看看他,可他一把推开我就要跑。”
“他不能走!所以我摔了杯子,他转过头来看我,还是那种空洞的眼神!”
“我就真的生气了。”
“发病的时候,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顺手拿起个东西就朝他扔过去了,我也不知道那是杯子。”
“他被血糊了一脸,跪在地上起不来,这样了,他还是不让我碰他。”
“我看着他满脸血的样子,我就,我就想掐死他……”
“大不了,我和他一起死。”
“黄泉路上,有他陪我,我也就不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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